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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深圳(南方的日光机场)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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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0 21:16:2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放纵深圳(南方的日光机场) (全)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nbsp][$nbsp](1)  
  我去过太多的地方,住过太多的旅馆,以至于我已经丧失了“家”的概念。许多个夜晚我从梦中惊醒,有十几秒钟会在黑暗中呆呆凝视虚空,从近乎死亡的空白中重新返回,费力地判别方位,思考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如果我的左前方四、五米处有一个闪烁的液晶数字,我就会清醒过来,从莫名的惆怅、苦涩以及难解的虚空中暂时摆脱出来,知道自己身处南方城市的巢穴之中。那暗蓝色闪烁的数字是我那台松下光碟机的显示屏发出的。  
  每天清晨醒来的一刹间都是绝望的一刻。刺目的白光把我生活所有的空虚和悲惨都暴露无遗。只有在这刹间我是以一个稍有良心的人的哲学头脑来思索这个世界。当我用遥控开了音响,里面响起BEE GEES的歌曲时,我便开始摇头晃脑,宿梦未醒之余开始想着今天请什么人进哪只股票巴结哪个上司这样日常的真实生活来。如果每天早晨从微型大便形状的牙膏开始,每天晚上以最后一泡临睡前的热尿来结束,这个世界确实太平淡太琐碎了。你越是凝视一件物像,一件物体,或一种事物,你就会发现生活的无意义。只有在幽冥的半梦半醒的黑暗之中,世界才是个神秘莫测的令人敬畏的广袤原野。  
  我打开冰箱,发觉鸡蛋没有了。放了刀唛花生油的不粘锅已在煤气炉上冒着香喷喷的烟,吐司炉上的四片松脆的面包已经弹跳出来,金黄色泽,却没有鸡蛋在翻滚的油里开出灿烂的花来装点我早晨空虚的肚子,还有比这更令人扫兴的事情吗。我心里诅咒着,一面往头上套着T恤,一面拧熄了煤气炉。  
  我在着自己一室一厅公寓的门口,在迈出门前迟疑犹豫着。右手边是林子都家,他和他那娇小美丽的妻子很通情达理,时常邀请我这个光棍汉到他们家里吃饭,借几个鸡蛋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身为翻译的林子都去法国考察去了,大清早敲开他家的门同他妻子借东西似乎不太合适。迟疑半响,我不得不敲响左手边平西江的房门。平西江是个不垢不扣的吝啬鬼,平素在公司你不小心用了他几张手纸他都会想方设法拿你件东西弥补回来,与这个 *** 毛打交道简直有损自己的尊严。但饥饿的肚子最后还是把尊严战胜了。  
  敲了门,揿了门铃,又耐心地挤眉弄眼朝门上的窥镜显示了好大功夫,平西江的房门才吱呀一声不情愿地打开了。  
  “哎哟!老兄,你怎么一大早就敲门。”  
  平西江一惊一乍地说,脸上的表情迅速地由一张被人打搅的愠恼变成见到老朋友的惊喜。其实这王八蛋在鱼眼里肯定打量我半天了。  
  “借两个鸡蛋,我早餐没吃的了。”  
  倚仗着熟人不讲理的原则,我按住平西江干瘦的胸脯使劲一推,顺势进了门。  
  “好说,好说。”  
  平西江满脸堆笑,但还是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不动弹。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说不清是黄还是白的裤头,上面百孔千疮,像是一件忆苦会所见的穿了几代的传家宝。隐约有几只粗黑的阴毛从破洞中冒犯地旁逸斜出。  
  “嗯哼……”  
  卧室里平西江的老婆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而后仪态万方演员出场式地闪现出身形。平西江的老婆小翠有很惹火的身材,一件只及膝盖的丝绸短裙下凸凹毕现,看得我直暗暗咽唾沫。小翠属于那种让人看到就会不怀好意的女人。  
  “哟,借鸡蛋呀,你这个懒鬼,怎么大清早到人家借鸡蛋。”  
  小翠倚着门,右手两个指头梳理着头发,秋波流荡地用那种性生活永不餍足的眼神瞪着我,和我假装亲呢地打招呼。说着话,她还故作娇羞地用手摆正睡裙的吊带,这样一来反而令那鼓胀的胸脯更加跳动着扑入我的眼帘。  
  “喂喂,鸡蛋鸡蛋。”  
  平西江很迅速地钻进厨房,没隔半秒钟就拿了两个鸡蛋塞进我手里,同时推着我往门外走。很显然是他老婆的搔首弄姿激起了他的妒火,使他觉得大受损失,权衡之下还是觉得老婆半裸的身子价值比两只鸡蛋要大。  
  “谢谢,谢谢。”  
  我眼光一时间无法从小翠的身上移开,口里呐呐不停地“谢谢”,脚步却滞缦了许多。  
  “慢走慢走。”  
  平西江几乎是粗暴地把我推出门,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这个早晨我食欲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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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16:5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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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去黄水岗的银行宿舍找林学明,他是我狭窄生活圈子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不出我之所料,他又在以科学家的精细和刽子手的残忍折磨几只刚刚笼捕到手的耗子。  
  供单身汉居住的宿舍是匆匆搭建的简易楼房,林学明住在顶层--六楼,一室一厅的公寓房子安装了一台一匹的空调,仍觉湿热逼人,因为楼顶只是层三寸半的预制板,没有任何隔热层。南方的太阳似乎能把水泥烤透。  
  林学明撅着屁股,正万分认真地把一只灰黑色的下水道老鼠往一块砖头大小的木板上钉,小锤子不紧不慢,一板一眼地下落,每钉一下那只耗子就凄厉地锐嚎一声。林学明一脸惬意且聚精会神,那表情看上去就象个得意的匠人正在干自己心爱的手艺。  
  “魏延,来了……随便坐。”  
  林学明嘴里跟我打着招呼,手上的活计一刻不停。他没回头便知道我是谁,大概是从我的脚步声听出来的。毕竟是个天天晚上同耗子斗智斗勇的人,听力眼力感觉力都比常人敏锐得多。  
  我赶紧点燃一支香烟。屋子里充满了受刑耗子们的伤残肢体所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林学明外表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不戴眼镜也象个文弱书生,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痛恨耗子,千方百计地用各种工具抓捕这些起源比人类还历史久远的动物,而且设计了各种令人发指的酷刑折磨它们。距黄水岗银行宿舍的三十米开外就是低矮的南方丘陵——笔头山,故而耗子极多,致使林学明这种嗜血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  
  林学明抓来耗子后,用一个个白铁丝笼子关起来,然后仿效明朝锦衣卫的酷吏一样各施以不同的刑罚——吊颈、剥皮、凌迟、炮烙(用电铬铁烧)、水淹,力图使受弄的耗子饱受折磨而死。而且他还自设刑目,振振昆有词,高兴时把逮得的耗子一律处以斩立决——用一个自制的小砍头机利索地切下耗子脑袋;逢他不高兴时耗子们可就惨了,他有一种所谓“绞监候”的刑罚(绝不是在“监里”候着等死),是用一根细吉他琴弦结个扣勒住耗子脖子,慢慢使劲勒,直勒得倒霉的耗子反白眼快死时他又松开结子,如是者三,令耗子受尽折磨而死。此外,他还有个刑罚是饿刑,即把耗子饿几天到极限后,又把一大块掺了猪油和耗子药的奶酪塞进笼子,往往那些饿极了的耗子进食后撑破了胃,加上其中有毒,翻滚狂嚎而死。以前林学明还养过一只猫,那是他用来从精神上摧残耗子的——他有一只大铁笼子,中间用铁丝网隔开,一边关耗子一边关猫,往往使那些耗子惊吓过度,慢慢精神衰竭而死。有一次, 他把一只小耗子径直放在猫笼,岂料那猫不但不吃,还净用舌头舔那只小耗子,朋友似地把猫食叼给小耗子吃。观察两天后,林学明很悲愤,拽住猫尾巴把这个猫叛徒从窗口扔了出去,然后凌迟处死了小耗子……  
  一年多以前我刚认识林学明时,还饶有兴趣地看过几回他这种变态佬昆式的刑讯耗子过程,但渐渐地就感到很恶心——试想一个正常人谁会天天摆弄那些毛色灰黑的大老鼠呢。但林学明其他方面却是个很正常的人,在银行里又是个信贷员,我和我的其他朋友免不了有求于他,以致于我们都忽略或忍耐了他的这种“怪癖”,渐渐地习惯下来,甚至哪一天当我们找他时见他房间里没有耗子尸体还会有些吃惊……  
  在阳台左倾的防盗网旁,有一个林学明花一千二港币买来的进口镀金大鸟笼子,里面宠物式养了一只半大猫那么大的灰老鼠,虽无锦衣但天天昆也是“玉食”,精肉和高级奶油兼有,使那只大耗子皮毛发亮,滚园滚园的身形。仔细观察,就可发现这只大耗子的一双小眼睛里充满悲哀和愤懑——毕竟它天天目睹对自己同类惨无人道的杀戮和刑讯。林学明这只宠物耗子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葛朗台。  
  此时,我和葛朗台同样怀着的近乎恐怖的好奇心情观看林学明用一只去了针头的注射器把一满筒辣椒水灌进那只倒霉的、四肢被钉住的耗子粉红色的嘴里,看那悲鸣阵阵,他冷笑嘿嘿。林学明斯文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快乐表情。“嗬嗬,死吧,去死吧……”  
  “好了,咱们该去找裴东了,免得他等得着急。”  
  一直看最后一股充满气泡的鲜血从耗子嘴角涌出,我才小心翼翼地向林学明说。再温文尔雅好脾气的人在扮演刽子手的角色时也是令人生畏。  
  “唔……”  
  林学明回头看了我近五秒钟,呆呆地。很快善良的几乎近乎羞涩的微笑在他脸上渐渐淀放开来。杀戮凶徒立刻又变成了驯良的银行职员。
3#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17:2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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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裴东是个讨厌至极的家伙。他是我大学时代的同系同学,又是同宿舍的室友。这狗东西生得一表堂堂,一米七八的个头,浓眉大眼,除了鼻梁有些塌、鼻头有些蒜以外,相貌上几乎无可挑剔。而且他还特别自命不凡,举手投足故意做出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连小便的姿式也力图与众不同,别人小便完哆嗦那么一两下,经他一改造变成弹吉他弦式地使劲而又随意地那么一甩……总之这狗东西是个根里坏的家伙,上大学时干了不少诸如往别人牛奶里吐痰,牙膏里挤脚气药膏以及用剃须刀切坏别人新皮鞋的恶事,如果他得了感冒,那好,他会马上一千万个热心地传染给别人,大打其喷嚏,一俟看见别人也染了病瞧他那个乐;他还经常向别人借钱,但总是忘了还,但隔一段时间他再向你借钱时总能一脸恬然好象永远是第一次向你借,他脸上那种诚恳的表情往往使掏钱者觉得掏少了心中不忍。他还总是喊着叫着出去请客,但买单时他总是掏不出钱,每每等到别人掏出钱付完帐后他才从某个内衣的角落拿出钱来,末了还阴着脸训斥买单的人不给他面子——总之他是个王八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是一个我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好朋友”。本来我学英语,他学日语,毕业后就两不沾,孰料他所在的日本公司和我在的旅行社同在一个大厦内,结果是想躲他也躲不开。这王八蛋天天穿着八、九千一套的行头到我办公室找我蹭一顿价值十元的午饭,好象我是他亲爹一样理所当然地得管他吃管他喝。  
  但是,这一个月来我真喜欢他,喜欢他能天天找我来,甘心情愿地挨他宰,隔三岔五地就晚上请他上咖啡厅、卡拉OK厅或的士高厅“HAPPY”那么一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看上了他新上手的一个妞——从的士高厅结识的陪酒小姐。那妞长得甜极了,白白嫩嫩,身体颀长,一脸清纯,很象我大学时代心中单相思的对象——德语班的一个女生。迷恋一个风尘女子是我破天荒的一次。  
  “好好,好,三百五十万美元,付款方式DVP,对,对,不能有一点差池。”裴东拿着一个最新款的西门子手提电话,歪着头在那装腔做式。那电话的形状颇似一个巨大的淫具,看他歪头插进耳朵一脸认真的样子真让人忍俊不住,真想一把夺过来那只阴茎状的手提电话插进他那只有如簧巧舌的嘴里。  
  裴东这套我见过多了,他肯定在和一个子虚乌有的人通电话,目的不外乎是让身边的小姐从心里敬崇他,达到长期霸占不给钱的目的。。什么他妈的付款方式DVP,他肯定是听林学明聊天时从嘴里嘣出来的银行专用名词现炒现卖。  
  蓝薇薇——那个长得梦一样甜美的小妞一脸敬崇地扭头看着他。(我总觉得蓝薇薇是她的“艺名”)。  
  一阵柔情(夹杂着滔天的妒意)从我心头上翻卷而过。我十八岁那时梦幻中模模糊糊的倩影几乎同蓝薇薇一模一样——唯一巨大不同的是我的梦中情人是出现在金光四射的黄昏路上向我冉冉滑行而来,而并非象现实这样是以一个“小姐”的身份风情万种地陪着我心中一直痛恨的王八蛋喝酒。我真想扑上前去在裴东那张自鸣得意的脸上狠揍一拳,揭露他所龌龊的老底儿——诸如他又有痔疮又是扁平足加上包茎过长动过一次手术,又如他吝啬贪婪虚伪狡猾根本不知义气为何物……但二十五岁的成年男人是应该有充足的自制能力的了,应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微笑一直浮挂在我稍嫌僵硬的脸上,KTV包房里面闪烁的灯光使得谁也没有看出我的皮笑而肉不笑。  
  林学明正在十分专心地拿着个话筒唱歌,他腾出的另一只外科大夫般精细的手正温柔无比地在陪他唱歌的胖妞腿上非常仔细地一寸一寸地逡巡。犹如剃刀滑过眼睑,我心里打个寒颤。以一种意识投射的特殊心理功能,我在0.01秒之内变成了林学明手下那快发热的女子皮肤,体会到温柔之下那种蕴含至深的血腥残暴。恍惚之间,女孩梳着怪异发型的头颅忽地幻化成一只悲哀的大老鼠……  
  “瞧瞧这包,是真正的雄性鲸鱼包皮制成,一个四千美元……我美国一个千万富翁叔叔送给我的。”裴东拿出昨日他在一家“跳楼大甩卖”的小店用七块钱买得的人造皮钱包,恬不知耻地炫耀。他说谎时的语气和表情永远比他说实话时要真诚得多。  
  蓝薇薇很惊奇地啧啧了两声,没来得及以言语做出反应。大概鲸鱼包皮这种物事太罕有,她那漂亮脑袋里面的想象力不能很快地对此做出直接和感性的反应。她葱根一样白嫩的手指紧紧握住了裴东的手腕,漂亮的脸上更是一脸纯情。  
  真奇怪,一个陪酒小姐是那样清纯、迷人!即使是她对财富有的迷恋也令人看上去毫无鄙夷之念。  
  我趁着裴东全神贯注高歌《咱们男子汉》时,偷偷抚摸蓝薇薇那细腻的、柔若无骨的手。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波似恼似嗔地那么一转,就那么一转已把我的魂魄转到了天边之外。我大着胆子,如同少年时代第一次偷吻女孩那样怀着巨大的激动,伴随着响彻胸膛的巨大心跳声,我的手顺着她的手腕向上游移,一直摸到她的腋窝处,然后,我象是经过一万里长途跋涉一样,喘了口气,定了定神,把手伸向她肩胛处那根细细的乳罩带子。彼时我的巨大兴奋感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就在裴东这个自命不凡的王八蛋身边,我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行事,世目还有比这更美妙、更神奇的事情吗?蓝薇薇忽然前倾上身,假装去拿茶几上果盘中的水果,趁势摆脱了我慌乱的手指。然后,她把一个牙签叉起的西瓜片举到我嘴前,用甜美的声音说“吃片西瓜吧!”她那双清澈晶莹的眼睛充满笑意,既消除了我因内疚而引起的稍许不快,又凭添了我的非份之念。她的皮肤是那么细腻、洁莹,在昏暗的KTV包房灯光下象一颗珍珠那样闪烁着无可掩埋的光芒,似乎要化解掉我心中一切肮脏的念头。这似乎象是一种美丽的、近乎绝望的爱情。  
  “嗬,嗬,棒吧,棒吧,”,裴东放下话筒,兴高采烈地用他那双手昆紧紧搂住蓝薇薇的肩膀摇晃着,好象唱了个《咱们的男子汉》后他就长了十斤肌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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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17:46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放纵深圳(南方的日光机场人) (全)

(4)  
  “嘿嘿,嘿嘿,又吃掉了两亩地。”  
  平西江有点醉了,他拍着肚皮,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呃,左嘴角在涎液盘滴,形成一条长丝一直落在胸前。我以前总不清楚他每次大吃大喝以后为什么都是用“吃了几亩地”来表示,是几亩地的收成呢,还是几亩地一年下来刨去人工化肥等成本之后的净收呢。总之这个来自苏北农村的平西江每次大吃大喝以后都会满怀恶意地嘿嘿笑着,即使酒喝得再多,他也能用一种我不甚明了的换算法估摸出这顿饭钱值“几亩地”。  
  平西江的大脸很象日本动画片上的人物相貌,一双精光四射的三角眼,锐利挺直的大鼻子,肉厚的嘴唇,还有那夸张的沉甸甸的黑镜框大眼镜,这相貌令他在女人面前很没人缘,十足的贪婪奸臣像。  
  “他妈的,我们家乡的村干部乡干部都他妈权大得像大皇帝,天天吃了东家吃西家,宴席接着宴席……我考上大学之前家里穷,买化肥上中学这些事情都得找那些王八蛋开证明,要开证明就得求他们,请王八蛋们吃饭……真心疼人呀,一吃就是一亩地, 那好酒好肉好吃食都是卖了粮食换的呀……操,从那时起我就下定了决心,咱以后成人了也天天吃他几亩地,难道咱比那帮龟孙差那里去不成,对吧?”  
  平西江说着话狠劲拍了拍他身边也喝得差不多的客户,由于酒喝多了手劲不知深浅,一巴掌拍下去把那人直拍得从椅子上出溜下去。我今天由于胃疼酒喝得少,处于非常清醒的状态,便顺势一使劲又把那人提回到椅子上。  
  “对对对对对对对……”  
  那客户也喝高了,大概常年在外被人灌酒,涵养很好,脸上永远挂着笑,喝醉了被人拍到桌子底下也是满嘴的对对对。这个四十五、六岁的汉子蜡黄的脸皮,一副病汉模样。本来我和平西江所在的证券公司主承销他们公司的股票,应该我们做东,可这位客户坚持他请客。也许是请客对他来说是成了习惯,不请反而不舒服。  
  蜡黄脸汉子用啤酒送下几片药丸,一晃脑袋精神了许多,大概是秘制的醒酒丸一类的东西。他拍拍手叫来小包间门外伺候的领班,吩咐他叫几个小姐来。  
  “……小姐……”  
  平西江嘟嚷了一声,屁股底下像生了只弹簧一样从椅子上颠起,直奔小包间里的洗手间,里面马上就响起哇哇的呕吐声。他又去抠嗓子了。每次出外喝酒吃饭,如果饭后没有叫小姐这出节目,平西江就会醉醺醺地满载着一肚子好酒好肉好菜回到自家的床上在小翠身上运动运动消化了它们。如果请客方叫小姐坐陪,他会马上去洗手间用手指猛捅嗓子眼,把喝下的酒吃下的东西全呕个干净,然后再十二分清醒地回来享受一番。  
  虽然胃很痛,吃得又不多,但这并未损伤我的审美鉴赏力。我从那站成一排的小姐中选择了一个高挑身材水汪汪大眼睛的漂亮女孩陪我说话。黄脸汉子想必这是天天的日修课,胡乱点了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好几的成熟老小姐,拉过来就坐在自己腿上往她嘴里灌酒。平西江从洗手间抠了嗓子出来,醉态全无,只是左嘴嘴角还挂着一块大概是腊肠一类呕吐物,两只三角眼炯炯放光,先是仔细打量打量我和蜡黄脸汉子挑选的小姐,然后径直走到那一排小姐面前。“你们出去。”他先把两个身材苗条模样清秀的小姐打发出去,这种小姐不符合他要挑的类型。然后,剩下的三个硕壮肥实的小姐站在那里,平西江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忽然蹲下身子,挨次撩起三个小姐的裙子,用大手迅速而又有力地摸了一遍,最后拣了个没穿袜子的小姐拥回自己的座位。平西江选小姐很少看样貌,他往往拣那种膘肥臀大的女孩,尤其痛恨连裤袜,“妈了 ,隔着层东西简直就是穿袜子洗脚的感觉。”平西江这句精辟的话语倒是一句名言。  
  没等唱上几只卡拉OK,我身边依偎着的大眼睛女孩就开始向我要小费。她开始先给我讲她悲惨的身世:十八岁离家出走,一个人来到南方举目无亲,到酒楼卡拉OK当小姐,然后给一个香港老头包,那老头给她买了好多好多好多金首饰,但一个月只回来看她一次。闷极了就染上毒瘾,一天得花八百块钱才能买到能使自己好受的份量……小姐说着说着抓住我的手让我摸她的胸以示自己并非在编造故事。这胸脯简直太扁平了,确实扁平得象个男孩子的胸,只有两个孤零零的乳头突兀地耸立在那里,干瘦得令人悲伤——但是又无法让我真正地悲伤,我听了太多的悲惨故事,看过太多类似的表演,虽然这实实在在的平胸确实是吸毒少女的胸脯,但它也引不起我任何的怜悯和悲伤。在南方呆久了你就会变得冷酷无情,变得心如铁石,我首先想到的是大眼睛小姐垫厚的乳罩对我视觉的欺骗,然后再仔细揣度她所讲故事的真实性比率,接着又想到我本来是被人拉着寻欢作乐来却听了一个悲惨的故事,一种近乎气急败坏的扫兴席卷了我。但我多年的涵养使我保持镇定与冷淡,我用茫然无表情的目光看着大眼睛小姐,直到她止住喋喋不休为止。  
  我已经到很难相信别人的年龄,美貌和哀伤也打不动我。我会在平静之中头脑中沸腾起各种想法,有时近乎是一种狂啸的风景,千百种故事尽管那么真实那么动听但于我而言不啻都是生活的谎言,无论它们再怎样激动人心再怎样催人泪下于我又何干。我自己悲惨的内心存贮着无数苦涩的泪水,只要我一拧它们就会流个整天也流不尽……南方潮湿的气候和永远的粘答答锻炼了我们的涵养,我仍旧保持着平静和冷淡,但任何人都能从我幽暗的瞳仁深处看到不动声色的冷漠和无情。我自己的青年时代象个无休无止的噩梦,这种连续的噩梦甚至让我丧失了憧憬幸福的能力。我想我自己最需要的是慰籍,而不是用另一种悲惨生活来打动我。南方的土地适合生长任何植物,适合孕育任何种类离奇的昆虫,当然它也适合滋生任何种类的悲惨和不幸。自由的天空下的大地太肥沃奇奥了,它生产任何东西,只有真正的幸福除外。  
  平西江是个著名的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但其吝啬只限于同性朋友。对于小姐他向来出手大方,大方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现在每月工资八千元,全部上交给他老婆小翠。但四、五千元额外的奖金全部归他自己秘密掌握,完全花费在小姐身上。他老家的父母兄弟一贫如洗,他从未真正顾及过。据他自己说他父亲现正患偏瘫卧病在床,他每月仅仅寄二百元回家,还不如他快活一次钱多。“乡下人钱多也没地方花。”有时在办公室看他真寄款单,他总会认真地抬起头向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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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18:0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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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早上十点零五分。我看了看腕表,满意地叹了口气,坐在我公寓客厅绿色真皮大沙发上几分得意,几分茫然。我下班了。我跟研究部的头儿说我要去一家上市公司调研其有关市盈率方面的资料。就这样,我回到了自己的安乐窝,心安理得地享受这偷来的假日。  
  我拿出一套宜兴的紫砂陶具,一个茶壶,一个滤网,一个闻香杯,七个酒盅大小的袖珍茶杯,每个杯上都用秀丽的行书镌刻着明末无聊文人的山水诗。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盒三千六百元一斤的金佛岩茶,用竹匙满满舀了半壶茶,用电水瓶冲砌这地道的福建武夷岩茶来喝。乌龙茶的味道浓香馥郁,七八盅下肚后真令人飘飘然起来。  
  幸亏我的生活还能用这些乱七八糟的奢侈品充斥,否则它就显得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在这个南方城市象我这样没有章法没有目标地生活着。我没有任何追求,这说来真是让人奇怪。我最多会追求一、两个歌舞厅的小姐,半是心血来潮,半是异想天开,过几天就觉得索然无味。起初,我借口到别的上市公司或证券公司搞调研,回到家松弛一下确实是想写些东西,自少年时代我就一心想当个作家,即那种名声远扬、生活富裕又情人众多的偶像作家,但自己却极少把自己所想的诉诸文字。每次我行走路上、蹲在厕中,或是干着其它琐碎事情时都有那么一大阵子才思如涌,无数素材、情节、妙语隽句一涌而上,让我像个憋足了大便的人一样坐立不安,但一俟我真地坐到书桌前,铺开一叠稿纸时就马上楞楞发呆,顿感江郎才尽,什么也写不出来。  
  我在南方这几年的挫折、迷茫和绝望写出来肯定是一本好小说,但它们总是顽强地存贮在我的脑子里,好象只有在我进火化炉那一天它们才会鲜活地籍着乒乓爆闪的电火花一起奔涌而出。也许另一个阻止我迟迟写出不出东西的是图书馆或新华书店那汉牛充栋的书,有谁会真正地仔细瞧上几眼呢。作家绞尽脑汁呕心沥血的文字在世人眼里只是白痴的梦中呓语罢了,还不如三块钱一卷柔软的卫生纸,起码它对有痔疮的肛门是一种轻柔的抚慰。而作家粗糙的书刊纸只能撕下来捡死蟑螂或揩拭小孩子拉在地板上金黄的大便。  
  渐渐地,我就学会了如何享受这偷来的假日,甚至慢慢地养成了一种习惯——一星期内我总会有至少两天借口去别的公司搞调研回到家中一个人逍遥。毕竟我工作的地方是证券公司的研究部。长着一个肥大中年人屁股的研究部经理时间一久虽对我有所狐疑,但每周我递给他的厚达二十八页的研究报告确实让他无话可说——大多数是我找上市公司的资料数据胡乱拼抄凑成。加之他又让我翻译一个国际三十人小组长达五百多页的证券清算法规,因此上就听之任之,不去捅破那张窗户纸。我呢,也就象一个屡屡得手的笨贼一样永远地用同一种方式继续给自己偷窃这种奢华的假日,回到家中慢慢慢享受它们,不到案发绝不罢休。  
  我如此沉沦于无所事事的享受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即初到南方的艰辛太令人身心疲惫了,我现在已经安定下来,是该弥补透支体力的时候了。当我手提一个帆布旅行袋来到此地时身上只有一千块钱,住在我一个远房表叔家中。这个老混蛋把我安排睡在他家的厨房,我不仅要忍受爬上爬下寻找食物的那些精力旺盛的永不魇足的黄褐色大蟑螂,还要忍受半夜老混蛋为“女孩子”弄夜宵的熊熊煤气炉火。老混蛋口中的“女孩子”大多是年过三十的老处女,一个比一个丑,但一个比一个嗲。老混蛋所住的是五房二厅的大公寓,其中四间房都住着这些“女孩子”,她们一声“李老师你真好”的娇嗔比我低声下气为他煮一天的饭还顶用。其实我老表叔是南方城市臭名昭著的一个老骗子,号称美术评论家,其实他根本不懂什么叫艺术,只会堆砌名辞写几篇唬人的评论文章。这一套在内地还能吃得开,但在这利欲熏心的南方根本没有市场。幸亏老表叔的一个学生是某大公司的老总,在这个老总携带巨款去美国开公司之前给了他这套有五年租约的房子,否则的话这老混蛋早就饿死街头了。老混蛋晚年唯一的慰藉就是这些叽叽喳喳从内地闻风而来的老处女,看着她们老花一样的脸蛋他一天到晚地身心舒畅,并不时厚着老脸从城市的四面八方去凭关系“借”钱来养活她们。这些老姑娘个个都是人精,只要找到好工作好房子无一不立马走人,因为老混蛋爱给“女孩子”搓澡的怪癖着实难以让“女孩子”们忍受。老混蛋从不介意这些没心肝“女孩子”们的忘恩负义,反正内地有那么多的老“女孩子”们要闯南方,这里永远是她们息泊的最初港湾。老混蛋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唯我一人而已,如果不怕我出去宣扬他不讲道义,他早就一脚把我踹门让我滚蛋了。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真难以想象刚来南方的半年我是怎么挺过来的。晚上如煎熬在地狱里一样在闷热的厨房睡三、四个小时,白天还要冒着炎炎烈日骑车一个小时去一个姓朴的朝鲜人开的纺织品公司去打杂。年纪不到三十岁但头顶全秃的朴总全靠有个娇滴的漂亮老婆,天天我大部分时间开车送这位朴夫人去各个宾馆找南韩人谈业务,朴夫人很有献身精神,未谈几句就会朝我使个眼色把我支走同那些韩国色鬼们睡觉。我算得很准,坐在车上不到二十分钟朴夫人就会眉飞色舞满脸春色地拿着合同回到车上——天晓得她用什么超群的床上功夫让那些吃了春药的汉子们那么短时间就败下阵来。至今这对我仍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在我离开朴总夫妇三年后我见过一次朴夫人,她比以前显得更年轻,身上的衣服更高档,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的首饰更贵重更灿烂。也许她是个懂得采阳补阴的女强人……  
  总之我已在春天用完秋天的存贮,身体永远处于疲惫之中。证券公司的研究部恰似我退休后的场所,文科研究生糊弄拼凑几篇文章是太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因此我如同一只倦鸟返回了林巢一样喜爱我所在的研究部——我能舒舒服服地在里面消耗掉我仅剩下的一点儿青春。  
  这种偷来的假日很快就消磨过去,一刹眼就消失了。享受完奇妙的武夷名茶,我会给自己用火腿、煎牛肉、黄瓜、蕃茄,以及美味的色拉酱做两个厚厚的三明治,慢慢而又坚决地把它们吞吃下去,一边吃一边听音乐。同时我把29寸的彩电打开,把声音拧到最小,以使自己的各种感官都有愉悦的对象。渐渐地,我的耳中便充满一种轻微的温柔振荡。睡意像雾气一样在我眼中弥漫开来,似乎身处于原始森林的最深处,鸟鸣声宛转动听,一片光辉灿烂,对面墙壁巨大的俄罗斯田园风景画似乎变成了视野中的地平图象,山峦和田野渐渐于睡梦中溶化……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当我擦去嘴角的流涎时,真实生活的巨大虚空和对明天的恐惧和烦燥又接踵而至,生活又沿着一个异常光滑的斜坡飞快地向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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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18:2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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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喂,哥们儿,别净往咱香港打电话好不好,等你亲自来到这儿我再告诉你实价儿。”  
  出乎我们的意料,电话里并未传出我们所期待的广东话,反而是字正腔园的京腔,而且对方上马就知道我们是从国内给他拨的电话。  
  “……喂,你是香港苹果按摩院吗,我们想去按摩呀,你说个实价,我们人已在香港啦……”裴东以为对方只是蒙唬自己,不甘心地说。  
  “哎呀,老兄,别自欺欺人好不好,我知道你国内大机关有订《西方日报》,看见了我们按摩院的广告,我们这里的电话有显示对方电话的功能,你老兄别再烦了好不好,否则我给你们公安局打个电话告了你,到时候一查电话费单非行把你老兄抓起来不可……”  
  未等香港按摩院那个一口京腔的汉子话音落地,坐在一旁正用INTERNET进行国际征友的林学明冲了过来,急忙按下了电话的扩音器,有些气急败坏。“喂喂喂,你们二位不要太过份,按《西方日报》的咸湿热线打一打就算了,怎么又打到按摩院去,对方如果真使坏告发,银行按照电话单查下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真有这事,你就死活不承认,谁能证明你星期天在办公室,又谁能证明这些电话是你打的,嘁!”裴东晃着二郎腿,一脸地不屑。  
  “就是就是,放心,没事,没事……”我在一旁帮着腔,脸上有些讪讪。  
  有近半年多的时间,几乎每个星期天裴东和我都会和林学明在他的银行办公室相聚,按照裴东从他所在的日本公司带出的《西方日报》上的“真人成人性热线”电话指引,直接打到美国或香港。起先是打到美国,主要是好奇想听听美国娘儿们在电话里怎样浪声浪气地说话,渐渐地发觉打这热线还能练习口语和听力,而且还能学不少俚语,诸如PUSSY、FUCK、COCK等等。日子久了,英语的词汇学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始打电话到香港的成人热线练习用广东话和热线里的娘儿们打情骂俏,久而久之和其中几个或名HELLEN、或名SHERLY、或名DIDI的女人熟得不得了。这些电话女郎个个燕语莺声,声音甜得象荔枝。几星期前裴东去香港旅游,约出其中一HELLEN到兰桂坊吃饭,结果一见面差点没吐出来。“地地道道一广东种娘们,三十七、八岁了,又黑又矬又高颧骨,大脑袋小屁股大脚丫子,两片大厚嘴唇肿了式的还搽满鲜红的唇膏……”正因如此,百无聊赖之余,裴东才拨通了香港按摩院的电话想换换,孰料接线的竟是个大陆口音的男人,对方电话还有显示号码的功能。  
  半晌无言。  
  裴东躺在沙发上,又在心游万仞:  
  “我少年时代经常整天整天地做白日梦,梦见自己变成个飞檐走壁的大侠,能够在晚上走进任何女老师的窗户偷看她们……有时还希望真能吃上什么药能隐形,那样就能天天呆在女浴室或女厕所不出来谁也发现不了,嗯,到商店银行拿钱也可以,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最不济的白日梦是能有穿透衣服的视力——那样一来所有女人在我面前都是光的……”  
  这狗东西一脸沉迷,兀自在那里回忆少年大好时光。  
  “哦,我多梦的少年时代呀!”  
  裴东居然诗人一般地吟哦起来。  
  就是这么一个粗俗下贱低级庸碌至极的东西,平素白日里一身行头人五人六地跟着日本公司的矬老板们坐着皇冠3.0四处巡游,晚上还能冒充大款到歌舞厅去和蓝薇薇那样漂亮的小妞大侃特吹。这种王八蛋怎么能活得这么好呢。想到这里往往令我从心底泄气,对这世界充满了愤世嫉俗的情绪。  
  平庸的生活创造出平庸的环境、平庸的友情、平庸的爱恋、平庸的境遇,就连空气都显得平庸。很象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无人换水的玻璃鱼缸内,在浑浊的臭水中生活,吞食着残渣和自身的排泄物,眼巴巴看着外面透明的世界,但不能有任何关联。眼前游来游去的只有这几只固定的永远长不大的鱼,相互厌恶,相互仇恨,相互排斥,却又不愿意相互失去――如果寂寞的臭鱼缸里,剩下一条鱼,就会孤独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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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20:1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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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又是国外出差。生活在别处,昆德拉这样说。别处的生活我都发现不了什么新鲜特别。  
  走在日本的土地上,我心里最强烈的感受就是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充满仇恨。  
  东京皇宫附近的街道上是那样洁净,路上的行人衣冠鲜洁,行走的姿势拘谨而仓促,表情安恬和顺,全部乖乖的样子。就是这样一个爱洁净爱樱花爱小动物的民族却能在一场战争杀害三千万中国人!想想都令人发指。到东京的这天恰逢八月十五日,我刚刚在东京王子大酒店看完电视节目,一个是故事片,描写东南亚日兵在二战时的思乡和善良,几个艺术气质极浓的日本兵最后失败时高唱家乡歌谣忠烈地饮弹自尽——自杀倒真实,但艺术和歌谣同二战时的日本兵根本挨不上边,他们只知道肢解,强奸,割下男人的生殖器,用刺刀挑出女人腹内的婴儿,或是脱下裤子奸尸,凡是你从古今中外史书上读到的所有残忍的细节日本人在中国都演示得淋漓尽致。他们的人性之中什么都不缺,惟独缺少怜悯与艺术。另一个频道的电视节目是纪念广岛和长崎的片子,日本解说员沉痛的喋喋不休,只要提到二战就要提到原子弹,就要提到他们是受害者,殊不知同中国那些受尽折磨而死的人们来说那原子弹瞬间而就的死亡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帐总有一天要算的。我想无数中国人心中都有这种抗日情节,一百年后这种情感节仍旧鲜明。这不仅仅是民族主义那么简单,埋藏在中国人心中的愤恨其能量超过亿万个广岛原子弹。即使是在东京歌舞一番町拉皮条的上海青年恭顺的脸上我也看到了不可掩饰的仇恨,这种仇恨永不褪色。  
  大和民族是个贱骨肉的民族。可以从四五年麦克阿瑟的纪录片中看到,枯干瘦小的天皇诚惶诚恐地在麦克阿瑟面前发抖,其身形象只柔弱的耗子,这个天照大神的子孙象只狗一样谦卑,他身后有那么多日本国民象给亲爹过生日一样地用日本式的英语向麦克阿瑟高呼“HAPPY BIRTHDAY”。麦将军象个太上皇一样得意。俄国人也很会整治他们,不仅占了他们的北方四岛,还把几十万关东军驱赶到西伯利亚做苦力,大多数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关东军最后冻饿交加象耗子一样大批死掉,俄国人间接地为中国人报了仇,历史自有其沉痛的可悲之处。连韩国人也不放过他们,每年的日韩合并条约那一天,没有一个日本人敢于踏足朝鲜半岛。惟独我们中国人宽容,但惟独日本人瞧不起我们。  
  在这个袖珍的岛国,我愤恨之余又生出几分中国人特有的阿Q式得意——它毕竟太小太微不足道了。八月的富士山顶上面还没有白帽子,远远望去只是一个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小山丘,中国南方的丘陵似乎都比这个日本人心中的神山要有气势,它小得令人在心里吐唾沫。袖珍的国家,袖珍的街道,袖珍的城市,连洗手间的马桶也比别的国家小一圈,处处透露着小气,象个盆景国家,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的胃口却出奇的大。站在横滨港口,我注视着混浊、肮脏的日本海,不禁生出一股怅然的思古愁情。如果忽必烈的大将范文虎等人几个世纪前不顾航行的疲劳在抵达日本海岸的当晚登陆,今天的日本不过是中国的一个行省。某个人的懈怠导致了历史今天的必然,确实令人扼腕而叹。如果范文虎们拿出当初追击他原先的主子南宋小皇帝极至崖山的劲头来,一鼓作气,今日世界所谓的“神风”只是个梦而已。数万蒙古兵(大部分是汉兵)只要上了岸,日本列岛会应手而破,惜哉天道无常,一场飓风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在新宿,我在一个地下通道看见一群蓬头垢面的日本乞丐,为了试验其国民性,我选择了一个壮年乞丐,狠狠踢了他的屁股一脚。不出所料,他乞丐一骨碌蹴立起来,八嘎八嘎地冲着我叫,一副武士道精神。我大了大胆子又踹了他一脚,踹得他往后一趔趄又坐回地上,这下子这汉子老实了,傻乎乎地盯着我茫然不知所以。我从衣袋中掏出一张千元面额的日币扔在他脸上,他愣了愣,从地上拾起纸币搓了搓,马上双手合十表示谢意,八嘎牙路武士道牌子一丝全无了。我又从衣袋掏出一张千元纸币,那乞丐一脸诌笑,扭过身蹶起屁股叽里哇啦说了一道,大概是让我踢他屁股时更容易下脚吧……这就是日本人的品性吧。  
  愤恨情结并不能阻止我们去寻欢作乐。  
  跟我一道到日本来的是公司研究部经理田昌玉,名义是参加日本丘井证券公司“世界证券业清算机制研讨大会”。田昌玉是个日本迷,上大学学的日语,研究生读的东洋经济,惟一的遗憾是没能娶个日本女人,但他生有个女儿,已经下决心以后要嫁给个日本太君。“我他妈就是佩服大日本!”田昌玉公然这样讲,象李登辉一样无所顾忌。研讨会开了三天就结束,剩下的四天就是玩乐时光。丘井证券的一个名叫龟田正雄的日本课长陪我俩,在新宿的红灯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愿陪中国人的歌妓——这就是日本人的爱国表现,日本歌妓只陪日本人,外国人一概免问,给多少钱也不行。田昌玉一直在旁着急,他撅着大屁股一个劲地哈依抠你其哇地用半吊子日语哀求,不知道是他日语不过关还是敬语用的不对,日本歌妓连瞧也不瞧他一眼。无奈最后只得到一个色情表演厅去看表演。  
  “我抠烂日本女人的脸!”  
  田昌玉从门外拉皮条男人手里抢过一叠纸巾,恨恨地说。起先我还不大明白歌舞一番町门前那么多招徕客人的男人手中为何都拿着一叠纸巾在晃,听龟田正雄一讲才明白——那是抠摸表演女郎的阴部后擦手用的。同样是色情表演,日本也显得下流龌龊。  
  色情表演最精彩的一幕是龟田正雄。这个长得象马来人一样黑瘦的日本汉子看着看着忽然挤上表演台,脱下裤子就和台上的女人干将起来,边干还边和我与田昌玉挥手,很有炫耀表演的意味。台下的日本看客也拍着手,依着节奏嘿哟嘿哟地象“拉网小调”那样打着号子,群情激动,真让人大开眼界。田地昌玉彼时也完全忘掉了刚才被日本歌伎拒绝的不快,跳着脚地叫好,大肥屁股跳起来一点不显滞重,甚至用得上“轻盈”二字来形容。  
  龟田正雄作为一个爱国爱面子的日本人,为了在我们临走时对大日本帝国“雅”的方面留下深刻印象,特意带我们到千利休的一个后代文千家茶室去参观日本茶道。日本就是这样一个拾人牙慧而又小题大做的国家,无论从别人那里学来什么它都冠之以“道”,名为发扬光大,实则限制了艺术的发展,使茶艺成为一种繁文缛节的刻板过程。殊不知真正的道是“道可道,非常道”,大道无形,大音希声,禅宗的精神是日本人所无法理喻的。  
  进到洁净的茶庵,田昌玉和我也象龟田正雄一样换上一种名叫“十德”的半身袈裟,然后净手,跪在那里假装欣赏庭园景色。田昌玉不停地挺动屁股,大概里面的痔疮因跪姿引起了磨擦使其烦躁异常。茶道的次序烦而又烦,文千家的茶室主人留着个日本传统的卫生胡,怎么看怎么象鸠山脱了军装在那里假模假式地装蒜,一道又一道地抹拭,添水,转杯,跪呈,屋内静得只听见庭院的落叶声,只是田昌玉的咂吸之声以及“砰”的一个响屁使日本茶道精神惨遭荼毒,其脆弱性也暴露无遗。  
  “对不起去下厕所。”  
  田昌玉喝了几杯茶,脸上冒汗。大概中午的生鱼片吃得太多,他有些肚痛。他结结巴巴地用日语道着歉,没等茶室主人表示什么径自自光着脚丫子一溜小跑往外跑。  
  龟田正雄和“鸠山”茶主用日语低声说了些什么,大概解释田昌玉去厕所有搅清光之类的话吧。“鸠山”茶主皱皱眉,然后又哇里哇啦地又和龟田正雄说了一遍,他越说越躁,一只手捂着个伊贺花瓶转个不停。  
  几分钟后田昌玉扑扇着两面大脚丫子走进茶室,冲茶主和龟田用日语说句什么,又冲我用汉语说了声“拉完了”。他一脸的轻松惬意,那表情比喝了十碗日本香茶还要舒服一千倍。  
  “鸠山”茶主腾地站起身,也光着脚丫子跑出去。很快,就传出鸠山茶主“巴嗄巴嘎”的狂嚎。他跑到茶室门口,冲龟田和田昌玉哇啦哇啦一阵怒吼。  
  我很是不解。  
  田昌玉也楞住了,一口日本茶含在嘴里咽又不是吐又不是。  
  龟田正雄红了脸,一个劲地“死米妈三”,他站起身向外走,田昌玉和我也跟着他一起往外走。“鸠山”领着我们三个人向厕所走去。  
  原来日本茶道内外露地分设两个厕所,即内厕和外厕。内厕只供参观并不真让人大小便,也称作“饰厕”,那是茶主人精心设计供客人参观的一个对象。饰厕中主要有供双脚放置的两块足悬石、前迫石、后迫石,还有一个铺着雪白细砂粒的尘穴。饰厕里的石头是川石,象征清洁无垢。饰厕在茶事开始前由主人在石头上洒满装有花叶的清水,傍晚时还点上灯笼,是供客人当作艺术品观赏的。田昌玉当然不知道饰厕的作用,加之当时腹内雷鸣,一泡稀屎全部拉在雪白的细砂石上,黑黄色的稀屎与饰厕角落里一朵怒放的鲜艳山茶花交相辉映,令人印象极其深刻。  
  我实在忍不住笑,只得紧紧咬住嘴唇以免自己笑出声……  
  该到向日本塞哟那拉的时候了。  
  田昌玉正撅着屁股收拾东西,他把酒店里和式睡衣、烟灰缸、火柴盒、衣架、香皂、洗发液,甚至手纸都一件不拉地塞进包里拿回去作纪念。就差连地毯也掀起来带走了。这个平素一脸正气全身挺刮西服的家伙此时忙得身上热汗直冒,身上只着一件半透明的一次性内裤——他已穿了一星期,原本的白色已成灰黑色了。这就是我平素点哈腰要巴结的领导,在国外连一点儿尊严也没有,十足的一个鸡巴毛。  
  我基本已收拾好行装,开始躺在床上回想我是否遗忘了什么东西。我总觉得我有什么东西遗留在日本。  
  对了,只要让思绪旋转开来,就果真能找到源头。  
  我的初恋在日本。  
  我生命中曾经最挚爱的人是个日本女孩,她的名字叫坂田智子,日语发间是SAKATA TOMOKO,这一发音在我青年时代响彻我的灵魂。我是大学四年级最后两个月同她“搭”上的,那时候我二十一岁零两个月,她大我一个月。  
  坂田智子在旁人眼里是个相貌普通而且总是副郁郁寡欢神情的日本女留学生,而在我眼里是无比的清丽,而且她身上所弥漫的异国气息更令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近十年过去,如果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还能感觉到她那柔软的被雨水打湿的嘴唇上那股青涩甘甜的味道。我总是对我不熟悉的东西有一种孜孜不倦的追求热忱。尤其是智子还是个信奉摩门教的日本人,这一点更令我好奇心得到了空前的刺激。那时候我怀着青年人特有的冲动和近乎苍惶的热情在认识不到两星期内就和她上了床,虽然她不是处女,但日本女人的顺从和摩门教徒的阴暗狂迷仍使我在当时完全沉浸于自我营造的空前爱恋之中。  
  这次爱情对我而言既是短命的,又是致命的。  
  大学毕业后,为了逃避当中学教师的命运,我离开故乡天津市去外省的大学读研究生。起初,坂田智子每隔一个月去学校看我一次,每次呆两天。这两天就意味着四顿饭和无数次做爱。那种做爱在我有生之年无法忘怀,事后追忆令自己也满怀惊奇——怎么能那样不知疲倦夜以继日地一天做爱十几次而不感觉疲惫呢,而且从无堕落的贬损感觉。也许青年初期的身体机能正处于巅峰状态,加之模模糊糊地对绝望未来的困惑,令那种热情象火焰喷射器的液体燃料一样,不燃尽就不会停止燃烧。  
  这种腾腾的欲焰很快就熄灭了。  
  女人的变心之快超乎了我的想象力。尤其我心目中的日本女孩是永远那样柔顺、凄惋而且矢志不移——都是那些王八蛋的日本肥皂剧害了我。其实一个变了心的女人的心硬得能媲美金刚石,所谓的感情之锥是绝对扎不透的。  
  本来我的生活是一场美妙的奇异梦幻,谁料想它不过是个越膨胀越大的气泡,在阳光下五彩绚烂地自由自在地飞,忽然之间坂田智子小姐“砰”地一声残忍地把它刺破了,使我从极幸福并认为应该是永恒的虹彩之中一下子跌到了冰冷坚硬的地面,让我面对这样一个鲜活而又铁一样的事实——我的日本情人马上要回京都去结婚。  
  试想还有比这更令我消沉沮丧一蹶不振的事情吗!  
  我一下子就从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完全走向反动,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彻底的物质主义者。  
  不管是成为什么他妈的“者”,我在读研究生近两年半中无时无刻也没有摆脱对坂智子的思念。那种思念就象一张密密实实的、铺天盖地的具有粘性的网,把我罩在期间无法摆脱。每隔三秒钟我头脑中便会闪现坂田智子的名字和她那一双象孩子般纯洁无暇的黑眼珠,那种沿海类型日本人特有的黑眸子是最使我目眩神迷的思恋物像。于是乎,从二十一岁半到二十四岁,坂田智子的倩美影像实际上就成了我永拂不去的噩梦,而我本人也象个脆弱的、神经质的、身体内有子宫的女人一样脆弱和时不时地歇斯底里一把——当然是自己一人在研究生宿舍里。我羞怯的天性使我的性格中包含有极大的自我压抑的成份。  
  那时候我总是细想我日后有一天能去日本的京都,去看望已成丰韵少妇的我年青时代永远的恋人。我无数次想像和我的坂田智子见面的场景:一个从远方中国来的忧郁男子敲开一道写有吉田家冈本家或是平成家的门,身穿丝绸和服的沉婉少妇来开门,身后跟着两个天使一样可爱的小孩子,见面的一刹那少妇那张消丽的脸忽然苍白无比、泪珠泉涌而出——一出不折不扣的五流电视剧。然而这种臆想中的低级庸俗镜头还常常使我在充满霉烂书箱气味的学生宿舍的被窝里唏嘘不已。浪漫主义者从骨子里都酸透了。那时候我只觉得到日本的旅程永远是个幻想,因为我的专业是英语,从一个穷学生有限的思维出发,日后绝对不可能去日本,因而那个令我时时潸然泪下的场景越来越虚幻,虽然这场景的细节经过我无数次的想像加工日愈逼真和细腻。  
  这么一个我青年时代如此重要的人物和事件,竟然在我最后离开日本的关头才追忆起,真令我自己也大吃一惊。就好象从前的一切生活与现在完全脱了节,没有任何关联,或许只是模模糊糊梦中发生的、醒后费劲才能追忆起的情节。平日的生活又单调又充实,吃、喝、拉、撒很欢快,但一不小心差点把我的青春幻梦给忘怀了。这绝不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回忆和面对那场失败的爱情,只是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让我思虑,想来想去却忘掉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这就如同一个沙漠中找水的旅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寻找,最后却被海市蜃楼迷住,忘记了他正在找什么……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我绝非去刻意忘怀坂田智子。在失恋的初始阶段我一直竭力回避日本这个词,而且任何与坂田有关的字眼都会刺激我被泪水浸得发痛的心,甚至关云长张飞之流大战当阳长坂的“坂”也令我联想到坂田而令我黯然神伤。可是,仅仅五年的时间,我竟然如此无动于衷地站在日本的土地上,没有丝毫痛悼往昔爱情的任何意念。我知道岁月是治疗爱情伤痛的最好药方,但永远不曾料到遗忘是如此容易,如果定下心神稍稍怀有一点人性的意念思虑一下,这确实令人震惊。  
  然而,如果把我生活这千头万绪的乱麻稍稍归理一下,我所有的“现在”会全部汇集到青年时代这场至关紧要的“爱情”上面,它是我今天混乱生活的原始渊薮。对坂田智子的爱情是池塘中的第一粒石子,所有的今天涟漪都是源于那粒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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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20:3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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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出国之后非常疲惫,旅行的疲乏令我全身的骨头散架一般。呼吸着南方甜净的空气,吃着可口熟悉的食物,一星期不到我才觉得自己有了力气。韩国人平常讲的“身土不二”,现在彻底能理解。还是那样看上去特忙实际上特闲的工作,还是那些人五人六、七七八八的酒肉朋友。生活真是一种消费的过程――The Protcedure of consumption.  
  左明是个搞室内装修发了小财的包工头,一年前他还只有四十万元的资产,这点小钱当时已使他态骄意满踌躇满志——对于一个学习伦理学了研究生来说确实这个数目也不小了。和他同时毕业的同学还夫妻住间十八平米小屋每月六、七百元工资在学校干熬呢。我和左明是校友,他和我本科时同届,但我的印象中从未见过这一张脸——我用文字描绘不出这张脸,它太平庸了,以至于我几乎记不得它到底是眼大眼小还是鼻高鼻低有胡没胡。但左明的声音很欢快,充满精气神,活力无限。因此一年前他打电话同我这个校友联系时我一下子喜欢这个声音。我把他介绍给证券公司营业部的经理,使得他四十万元可以进独间大户室,最优惠的是可以让他百分之百透支。正好当年四、五月份沉寂了近三年的证券市场开始升温,到十一月份他的四十万元本钱已变成了三百五十万,百分之百的透支额使他每赚一次就扔有更多的认购资金。十二月份的股市大跌使他稍有损失,但他逃的快,胆子又大,跌停板的第二天早晨楞敢又抄入了一把,第三天早晨卖出,在十几个小时内又赚回百分之十,因此那次大跌对他没伤筋骨。左明倒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不象一般知识分子出身的人那样锱铢相计,他对我很大方,特别是因为我介绍他认识了证券公司的营业部经理,使得他才领略赚大钱的真正境界。现在他再也不搞室内装修了。“那点钱是一点儿一点儿从客户屁眼里抠出来的,太不容易。钱生钱最容易。”左明每逢相熟的人都这样劝说。赚钱后他曾用红包封了个四万块钱的存折谢我,我胆小没敢要,口中推说为朋友办事应该的。左明因此更感激我,象孝敬他亲爹一样没事就请我桑拿吃饭卡拉OK。吃他喝他我倒坦然,如果没有我给他牵上营业部经理那条线他确实也赚不了这几百万。  
  左明开始与我们一起出去混时自称“老枪”,经常给我们讲述他如何征战床场的丰功伟绩,但时间一长就穿了帮,说他是“老舌头”更确切一些。由于平素熟络的朋友净拿他开玩笑,左明有些挂不住,自己去了趟泰国做了个手术,在重要部位周围镶了一圈黄金珠子。这种泰国传统的“持久战”手术很昂贵,对左明却似乎不大顶用,他回来蔫蔫的没有声扬,大家就心里明白他又成了一个笑话。由于他的举动很有壮烈献身的意味,我们拿他开玩笑的次数就少了一些。  
  左明拉着我去“红桃Q”酒吧。  
  这个酒吧我早就有所耳闻。它很安静,是个不设迪斯科专门供安静饮酒的清吧,据说里面的“妈妈桑”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妈妈,不象时下的“妈咪”个个二十左右那样肤浅。这老“妈咪”手下有一帮相貌清秀很有气质的小姐,很符合所谓知识分子的品味,特别能同客人聊天,还特别能劝客人喝酒,当然那酒水是极其昂贵的。“红桃Q”老妈咪自称她手下小姐最低也是大专毕业,而且是正式大专,不是半路上夜大学出来的大专,很有如假包换的气势,吸引了不少自称层次很高的傻B们去那里挨宰。  
  我进“红桃Q”时趾高气扬。出入娱乐场所有个诀窍,你一定得显得很有钱很傲很看不起人,这样才会得到低声下气满怀敬意的服侍,去完洗手间不给钱那递毛巾的小二也心甘情愿,因为他们总觉自己伺候过大爷。如果你鸡鸡缩缩畏畏葸葸一副拘谨老实样,服务员就认为你没钱不给你好脸子看,服务起来也勉勉强强不如人意。娱乐场所都是低级世故的地方,进去就得扮大款做豪阔的一掷千金状。当然我趾高气扬地进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反正有人买单,不用大爷我掏一分钱腰包,干吧不充回阔人呢。  
  “红桃Q”内的装修确实很优雅,名字虽然挺西化,内里墙壁上确都挂着很多韵味不俗的中国水墨画。灯光幽暗,瞎子阿炳的二胡在冥冥之中如泣如诉,一排排隔成小格的车厢座,桌上烛火摇曳,在这种氛围下把握不住心神肯定会多喝他几瓶XO。  
  我和左明坐定,看见门后屏风旁边的一个在园桌上坐了一圈小姐,远看模模糊糊看得不甚清楚。我和左明不约而同掏出眼镜带上。毕竟从前都是读书人,衣袋里的眼镜是我们曾经文明的最后象征。左明抬抬手,两个小姐就立马从园桌旁站起,袅袅婷婷走着模特步过来。  
  两小姐坐下后,我们秉烛一看不禁有些失望,相貌很一般,也许是期望值过高的缘故。  
  “你们都是大学毕业?”左明问。  
  “……嗯,都是。”  
  “DO YOU LIKE TO BE FUCKED BY US?”左明用英语试探了一句。  
  两个小姐面面相觑没什么反应。  
  “假的,假的,换人换人。”左明恶声恶语地打发她们。  
  “你找人又不是找字典,要那么大学问干吗?”  
  其中个子很高的一位小姐是东北人,大概被左明粗鲁的呵斥激怒,站起身走时硬梆梆甩下一句话。  
  “大爷我要货真价实。”  
  左明也不示弱,大声回了一句。  
  不过这年头世风日下,货真价实的东西太罕有了。士农工商各个行业无不存假,尤其连传统上一贯老实巴交的农民哥们也开始玩人唬人骗人。前半年我和平西江出差路过华北平原的一个县城,到拍《红楼梦》的大观园里游玩,进去后只见已日趋破败的院子后东一屋西一屋全被乡亲们摆的摊子占了。有个屋子外面标着“汉代皇后玉体”,进去后却发现是模仿中山靖王刘胜夫妇的“金缕玉衣”,用小石头片子穿成个人型,脖子那里安着着个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死人头骨,惟独引人遐想“玉体”的是长长的假发套在骷髅上。另间屋子写着“人生的奥秘——男女生殖过程”,进去后才发现偌大的房间里不过是酒精罐子里泡着的两个男女生殖器标本,大概是医学院因时间久废弃的东西。又有间屋子外标示“清代木乃伊”,进了门那气味差点令人呕吐,两床门板上摊放着一个老头的尸首,留着民国式的平头,看那尸体的新鲜程度也就刚死个一年半载,面呈痛苦状,两脚间的生殖器黑乎乎的象药店里的羚羊角。再看看门口卖门票的农民,样子酷似床板上的老头尸首,以至于我和平西江直嘀咕这孝子抬了他爸的遗蜕来挣银子……总而言之这年头骗子太多,哪天你要是买东西办事情不受骗反而吓你个一激灵,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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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21:08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放纵深圳(南方的日光机场人) (全)

(9)  
  左明是个搞室内装修发了小财的包工头,一年前他还只有四十万元的资产,这点小钱当时已使他态骄意满踌躇满志——对于一个学习伦理学了研究生来说确实这个数目也不小了。和他同时毕业的同学还夫妻住间十八平米小屋每月六、七百元工资在学校干熬呢。我和左明是校友,他和我本科时同届,但我的印象中从未见过这一张脸——我用文字描绘不出这张脸,它太平庸了,以至于我几乎记不得它到底是眼大眼小还是鼻高鼻低有胡没胡。但左明的声音很欢快,充满精气神,活力无限。因此一年前他打电话同我这个校友联系时我一下子喜欢这个声音。我把他介绍给证券公司营业部的经理,使得他四十万元可以进独间大户室,最优惠的是可以让他百分之百透支。正好当年四、五月份沉寂了近三年的证券市场开始升温,到十一月份他的四十万元本钱已变成了三百五十万,百分之百的透支额使他每赚一次就扔有更多的认购资金。十二月份的股市大跌使他稍有损失,但他逃的快,胆子又大,跌停板的第二天早晨楞敢又抄入了一把,第三天早晨卖出,在十几个小时内又赚回百分之十,因此那次大跌对他没伤筋骨。左明倒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不象一般知识分子出身的人那样锱铢相计,他对我很大方,特别是因为我介绍他认识了证券公司的营业部经理,使得他才领略赚大钱的真正境界。现在他再也不搞室内装修了。“那点钱是一点儿一点儿从客户屁眼里抠出来的,太不容易。钱生钱最容易。”左明每逢相熟的人都这样劝说。赚钱后他曾用红包封了个四万块钱的存折谢我,我胆小没敢要,口中推说为朋友办事应该的。左明因此更感激我,象孝敬他亲爹一样没事就请我桑拿吃饭卡拉OK。吃他喝他我倒坦然,如果没有我给他牵上营业部经理那条线他确实也赚不了这几百万。  
  左明开始与我们一起出去混时自称“老枪”,经常给我们讲述他如何征战床场的丰功伟绩,但时间一长就穿了帮,尤其大伙一起找小姐时经常互相交换,从小姐嘴里套出左明只是个猛吃壮阳药狠擦印度神油也坚持不了多久的“银样蜡枪头,”与其说他是“老枪”,不如说他是“老舌头”更确切一些。由于平素熟络的朋友净拿他开玩笑,左明有些挂不住,自己去了趟泰国做了个手术,在龟头周围镶了一圈黄金珠子。这种泰国传统的“持久战”手术很昂贵,对左明却似乎不大顶用,他回来蔫蔫的没有声扬,大家就心里明白他又成了一个笑话。由于他的举动很有壮烈献身的意味,我们拿他开玩笑的次数就少了一些。  
  左明拉着我去“红桃Q”酒吧。  
  这个酒吧我早就有所耳闻。它很安静,是个不设迪斯科专门供安静饮酒的清吧,据说里面的“妈妈桑”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妈妈,不象时下的“妈咪”个个二十左右那样肤浅。这老“妈咪”手下有一帮相貌清秀很有气质的小姐,很符合所谓知识分子的品味,特别能同客人聊天,还特别能劝客人喝酒,当然那酒水是极其昂贵的。“红桃Q”老妈咪自称她手下小姐最低也是大专毕业,而且是正式大专,不是半路上夜大学出来的大专,很有如假包换的气势,吸引了不少自称层次很高的傻B们去那里挨宰。  
  我进“红桃Q”时趾高气扬。出入娱乐场所有个诀窍,你一定得显得很有钱很傲很看不起人,这样才会得到低声下气满怀敬意的服侍,去完洗手间不给钱那递毛巾的小二也心甘情愿,因为他们总觉自己伺候过大爷。如果你鸡鸡缩缩畏畏葸葸一副拘谨老实样,服务员就认为你没钱不给你好脸子看,服务起来也勉勉强强不如人意。娱乐场所都是低级世故的地方,进去就得扮大款做豪阔的一掷千金状。当然我趾高气扬地进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反正有人买单,不用大爷我掏一分钱腰包,干吧不充回阔人呢。  
  “红桃Q”内的装修确实很优雅,名字虽然挺西化,内里墙壁上确都挂着很多韵味不俗的中国水墨画。灯光幽暗,瞎子阿炳的二胡在冥冥之中如泣如诉,一排排隔成小格的车厢座,桌上烛火摇曳,在这种氛围下把握不住心神肯定会多喝他几瓶XO。  
  我和左明坐定,看见门后屏风旁边的一个在园桌上坐了一圈小姐,远看模模糊糊看得不甚清楚。我和左明不约而同掏出眼镜带上。毕竟从前都是读书人,衣袋里的眼镜是我们曾经文明的最后象征。左明抬抬手,两个小姐就立马从园桌旁站起,袅袅婷婷走着模特步过来。  
  两小姐坐下后,我们秉烛一看不禁有些失望,相貌很一般,也许是期望值过高的缘故。  
  “你们都是大学毕业?”左明问。  
  “……嗯,都是。”  
  “DO YOU LIKE TO BE FUCKED BY US?”左明用英语试探了一句。  
  两个小姐面面相觑没什么反应。  
  “假的,假的,换人换人。”左明恶声恶语地打发她们。  
  “你操 又不是操字典,要那么大学问干吗?”  
  其中个子很高的一位小姐是东北人,大概被左明粗鲁的呵斥激怒,站起身走时硬梆梆甩下一句话。  
  “大爷我要货真价实。”  
  左明也不示弱,大声回了一句。  
  不过这年头世风日下,货真价实的东西太罕有了。士农工商各个行业无不存假,尤其连传统上一贯老实巴交的农民哥们也开始玩人唬人骗人。前半年我和平西江出差路过华北平原的一个县城,到拍《红楼梦》的大观园里游玩,进去后只见已日趋破败的院子后东一屋西一屋全被乡亲们摆的摊子占了。有个屋子外面标着“汉代皇后玉体”,进去后却发现是模仿中山靖王刘胜夫妇的“金缕玉衣”,用小石头片子穿成个人型,脖子那里安着着个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死人头骨,惟独引人遐想“玉体”的是长长的假发套在骷髅上。另间屋子写着“人生的奥秘——男女生殖过程”,进去后才发现偌大的房间里不过是酒精罐子里泡着的两个男女生殖器标本,大概是医学院因时间久废弃的东西。又有间屋子外标示“清代木乃伊”,进了门那气味差点令人呕吐,两床门板上摊放着一个老头的尸首,留着民国式的平头,看那尸体的新鲜程度也就刚死个一年半载,面呈痛苦状,两脚间的生殖器黑乎乎的象药店里的羚羊角。再看看门口卖门票的农民,样子酷似床板上的老头尸首,以至于我和平西江直嘀咕这孝子抬了他爸的遗蜕来挣银子……总而言之这年头骗子太多,哪天你要是买东西办事情不受骗反而吓你个一激灵,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因此,我对“红桃Q”酒吧货不对板的这种情况并不吃惊,只是吩咐服务员把“妈咪”找来,肯定“妈咪”手里有真货。  
  老“妈咪”果真仪态万方,虽已全老徐娘,但那不慌不忙的步伐令她发了福的腰身从远处看去保持着一种高贵的沉稳感觉。待到她在我和左明的对面坐定,烛光清晰地把她的脸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时,我心中骇然,差点跳了起来:老“妈咪”很象我大学时的副校长!我忙把眼镜戴上,总觉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定睛再看,真象极了那时的我们敬爱的副校长!她左眼下的几滴褐斑当时曾被学生们笑谑说那是常年语重心长教导学生而滴下无数真情热泪的印痕。难怪乎“红桃Q”的清吧布置这么不俗,难怪乎这里的名头是小姐一律大专大学毕业出身,是昔日大学的副校长在当“妈咪”呀。文人下海走两个极端,失败则一败涂地淹死在商海;成功则如瞿副校长这样能淋淳尽致地发挥其所长。想必酒吧壁上一溜的墨宝也是她凭关系从文人手里鼓捣来的。  
  老“妈咪”因行业和关系脸上也凭添不少风尘气,如果她真的是我当年敬爱的副校长,当然她认不出昔日黑压压坐在阶梯教室听她讲授德育的其中一个学生。见我一直目瞪口呆地瞧她,老“妈咪”竟也秋波流转,忸怩起来。  
  “你手里有没有真的大学生呀?”  
  左明手指敲着茶杯,不屑地问。  
  “当然有当然有啦——”老妈咪满脸陪笑,全无从前的肃穆严正气象。“……嗯,二位来晚了一点儿,外语系毕业的中文系毕业的小姐都被日本客人香港客从挑走了……我想一想,嗯,对了,还有两个卫生护理大专毕业的,学中医按摩的,手法好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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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0 21:21:3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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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你晚上到我这里来不要这么浓妆艳抹,平西江回家会起疑心……”  
  我鼻子里使劲往外喷气,对小翠说。她一身农药味的香水使我极不舒服,会令我在过程之中分散注意力。如果哪天平西江心血来潮晚上拜访我,我想他肯定会在我的屋中闻出他老婆小翠的浓郁体味。  
  给平西江带绿帽子确实不是我的道德观所能容纳的行为,即使这厮再王八蛋毕竟还算得上我同事和朋友,主动勾引朋友的老婆总觉得不太道德,虽然这种事情在我们文明的社会文明的人们之中时有发生。同小翠相熟始于我归还借她的鸡蛋,那天晚上正赶上平西江不在家——他去外地出差去了。也许我在潜意识里已打了同小翠打情骂俏的坏念头,要不我怎么会捡在平西江不在家的一个晚上去还鸡蛋呢。事后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一把精神分析,又探发出人性的某些黑暗面。小翠是杭州市里人,当初她之所以嫁给平西江这个乡巴佬,是因为他研究生毕业有前途——“读书是最有利可图的买卖”,小翠卖猪肉的爸爸是个比范进岳父更有远见卓识的人物,坚决把小翠嫁给当时只有90多块研究生工资、相貌又奸邪不正的平西江。婚后平西江的口臭脚臭狐臭裤裆臭以及懒惰不讲卫生的臭毛病令小翠对丈夫充满鄙夷。“他干还是挺能干,但身上那股子味我总觉得是一头大狼狗在干我。”小翠曾很坦白地对我说。  
  据平西江自己讲,他老婆很有现代感,经常一边干一边嘴里总念叨着MY GOD FUCK ME之类的英语单词,显然对黄色带子活学活用,发音还很正。幸亏她看的不什么什么德国西班牙葡萄牙语的黄色毛片,否则学一口德语西语葡语的下流话一说非使平西江因揣测词意而阳萎不可。我想象同小翠做事就如同吸食海洛因,完事后总是痛恨自己,但时间一久还真有瘾,大有欲罢不能的意思。  
  “……你是什么血型?”  
  小翠忽然问我。  
  “……A型……”  
  我被她这不着调无头无尾的一句话问得发楞。  
  “……好,好,让我怀孕吧,让我怀孕吧。。”  
  小翠听说我的血型后一下子扑上前,双手紧紧抠住我的腰。  
  但这一句“让我怀孕吧”马上让我让我惊骇异常,边后退边问小翠“什么意思”。  
  小翠双眼炯炯有神,说,“平西江也是A型,我要是怀了你的孩子他怀疑也查不出来,都是A型血……平西太难看,和他生孩子多恶心,我才不想又生一个臭屁股臭胳肢窝小三角眼的小鬼崽子呢……”  
  有位外国作家说过:女人卑鄙起来会超乎我们的想象力!此话今天我从小翠的一席话中得到了验证。  
  “……这哪行呢……”  
  我吓得赶忙起身往门走。看见小翠一脸恼羞神色,我急忙又哄她,“……现在技术很发达,验血,亲子鉴定,还要查DNA,哪能那么容易就骗得过平西江……”  
  在萌升起庄严而又崇高的道德感的同时,我又心下暗忖,果真自己的亲骨肉在这对狗男女手里养大,那可真是在孩子身上缺了一辈子的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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