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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深圳(南方的日光机场)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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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5:3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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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空气既沉滞又潮湿。南方永远的溽热与湿闷。在户外,哪怕你呆上一分钟,就会感到两腋和双腿之间为渗出的粘乎乎的汗液所浸润。玻璃把我同闷热隔绝开来,一匹半的冷气机如此强力,在室内我还得穿上睡衣裤。就这样,在星期三早上十点半,看见楼下面的人忙忙碌碌,而自己可以惬意地在有冷气的房间里喝着冰冻的柠檬茶,使得放松的感觉乘以二倍。坐在沙发上,微阖着眼,叹息了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十分孤独,一种无法排遣的孤独,这种孤独感一生都在追逐我,无论我在人流涌涌的街道或独自躺在异国旅馆遥望窗外风景的时候,只要我略一松弛,孤独便象墨汁溶入水中那样迅速地在我的脑子里扩散开来。此时此刻,世界如同玻璃以外正在太阳下融化的世界一样,是非现实的,是怪异的、是变形的,为内心清醒的我绝对不能接受的。我沉浸在“真我”的意象当中,完全同物质的世界隔绝——籍助“物质”的冷气令肉体舒适放松——仔细想想又是个二律变反的谬论。仔细思虑一下,就发现一个失落的自我正在随着惯性在岁月的河流上无方向地飘荡,,并浸沉于其间,每一次抬头,便都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已飘浮了好远。回头已是不可能的,而死亡无比深奥莫测的海洋地沟正在远方命中注定地等待着我。为了消除恐惧,为了逃避战粟,我就会重新浮在人生的水面上专注于“现在”,虽然能被眼前的各种幻象所吸引,最深沉最骇人的恐惧却总像沾在裤子上的口香糖一样拂拭不去,使人心里发沉。  
  KILL THE TIME,这三个词的直译是“杀死时间”,意即消遣,人类语言都有其黑色幽默的一面。一方面总怨人生苦短,白马过隙;另一方面又百无聊赖,恨不得“杀死时间”来消磨……想得多了会脑仁儿痛,会发疯。  
  有时, 为了消磨南方不尽的潮湿夜晚以及压抑勃勃的性欲,我会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四处乱逛。酒巴和咖啡厅,舞厅与保龄球馆,所有的娱乐地方我都厌倦了,总是千篇一律的乏味,空气中充满假惺惺,我需要的是真正能刺激我的东西,我希望黑暗的街道里能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等着我,哪怕它是一把冰冷的匕首,一根硬梆梆的枪管或是一颗在地下滚动的还冒着热气的头颅……总之能让我“啊”的一声叫出来或大跳起来的东西……然而南方的夜晚如此乏法味,所有的纯洁黑暗都被霓虹灯所奸污,再长再细再暗的巷子也会为发廊粉红色的旋转灯所占据,窃笑、呻吟、哀怨、娇嗔、肉的撞击声、吐痰声、拳头击在头盖骨的咚咚声……无法逃避,无法探寻,只能踅返住处在黑暗中等待另一个黯淡的明天,一个世纪末的明天……  
  晚上近十一点敲响徐文青的房门,我本以为迎接我的是一张愠怒的脸。出乎意料之外,徐文青满脸都是久别重逢般的热情。自上次一起出差以后,我们很少见面,即使同在一个单位上班也绝少碰头,总以为这个脾气古怪的人会记忆我。半夜瞎逛,看见“富苑阁”三字,忽然想起凭徐文青,我便心血来潮地造访他。进得门,徐文青忙指开门的妇女帮我换拖鞋,倒果汁,敬烟,使我有受宠若惊之感。性情古怪的人如果成为朋友,其好客即使如常人也会让你大吃一惊。  
  “……你还没睡,……不打搅你吧?”  
  甫一坐定,我忽感唐突起来,刚才在楼下按铃的果决烟消云散。一旁侍候的妇女三十岁左右,黑胖短小,低眉顺眼,一副仆妇佣人的模样。  
  “……哪里哪里,平时请你也请不到……上次咱们一起出差,真是太好了,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徐文青咂着牙花子,摇头感慨。  
  客厅里巨大的三十三寸PANASONIC彩电正放着黄色光碟,屏幕上满是巨大的生殖器特写镜头,立体音响效果十分逼真,耳边尽是呻吟与喘息,果然徐文青有专门爱好。我四下张望,猛地想起现在是该睡觉的时候,没准徐文青和老婆正看黄带酝酿情绪准备翻云覆雨(现在许多夫妻都以此调剂两性生活),我这么一个不速之客或许在最不该来的时候闯入人家讨人嫌。  
  徐文青看出了我的踌躇,他很爽朗地仰头笑了两声,“哈哈,无所谓,无所谓,我每天都是一点以后才上床的,夜猫子,惯了,你不要拘束,好朋友就应该这时候敲门……来来来,见过我的好朋友魏延……”他招手向那忙前忙后仆妇样子的人。“这是我老婆,新老婆,旧的老婆被我休掉了……”  
  我忙不迭地起身表示敬意,刚才一直以为这黑胖妇人是保姆,故而一直连点头打招呼都没有,谁想这么一个相貌丑陋的妇人竟是大色鬼徐文青的新老婆。  
  黑胖妇人把削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笑了笑,转身回卧室去了。  
  “……别看我这老婆长得丑,可心眼好,心灵美的典型……”徐文青用牙签叉了快削好的芒果递给我,脸上表情很真诚。“不象我第一个老婆,教授的闺女,又丑又假又性冷淡,不准我搞这不准我搞那,急了还自己跑到我的单位找领导臭我,千杀万剐的老 娘们儿,离婚还要了我一大笔赡养费,还到处散布我搞鸡浑身染上了梅毒淋病尖锐湿疣……我这老婆从前是干按摩的,心眼好的不得了,我们谈得来,她百依百顺,又会按摩,双不干涉男人的事情……”  
  看到我一脸疑惑,徐文青探过头,推心置腹地继续向我解释,“……你老弟肯定觉得我有病,娶这么个干过按摩的长相又不好的女人当老婆,老弟,前世宿缘呀,跟她在一起过日子没有压力,咱能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感觉好比什么都强……再说人家在我没钱时一点也不势利眼,经常白给我按摩泄火不要钱。我现在有了钱,也不能不报答报答……”  
  “那是那是……”  
  我连忙点头,觉得世上好多事让人匪夷所思。这个徐文青在旁人眼里又臭又硬又猥琐,是乍一看上去就想踹他一脚的那种人。但熟悉以后,经过接触,你就会发现他身上可爱之处来。尤其是他素朴的道德观,超出一般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我一直对声名狼籍的人有一种仔细研究的嗜好,每每发现他们并非象人们传说的那样坏,他们的“恶行”往往是“群众”抒发自己的恶意而在芝麻大一点儿的事实上渲染而成。往往人人说好的正人君子才是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徐文青对黄色书籍有一种病态的偏爱。他为了欢迎我的造访,搬出了他全部珍藏的古代秘籍,什么《风月机关》、《鸳鸯秘谱》、《花营锦陈》、《肉蒲团》、《素女妙记》、《风流绝唱》,有些版本是缮本书籍,极所罕见,不知徐文青从哪里搜罗而至。“……我在大学教书时就搜集了不少古代的东西,咱们中国的老祖宗在这方面很有研究,趣味高雅,你瞧这些版画图,细腻入微……”不仅如此,徐文青还从一个古雅的嵌有罗钿的楠木箱子里取出许多我在国外性商店里也没见过的淫具给我看,其中有青铜双头阳物、勉铃、束带、悬玉玲有及许多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令人大长见识……  
  徐文青趁我欣赏他藏书的空档,开始搬出一个女式化妆箱一样的小匣子,然后拿出一堆瓶瓶罐罐,依次往早秃的头顶上搽抹摩擦。他那贤惠的老婆大概闻见了气味,从屋里走出来,站在他身后帮他往头皮上搽抹药水药膏。  
  “老弟你别见笑,四十多岁的男人最怕掉头发……我不拿你当外人,你别见笑……”  
  徐文青礼数很周到,唯恐怠慢了我,这与相熟之前那个牛B哄哄的印象截然不同。  
  我忙笑着摇摇头以不不介意。其实这也是徐仁兄对我的信任和亲密的表示,如同一个女人在你面前卸妆脱换衣服什么的,没到一定亲昵程度是不会冒然为之的。  
  “唉,我这辈子似乎就没有年青过……”徐文青喟然感慨。  
  今天又是星期天,左明象女人来例假一样有规律地请我们吃饭,唯一的不同是女人一个月来一次,他每星期就要请我们一回。每次请客都换不同的地方,这次又在东门老街——一个隐藏在华丽大厦群后面的一片癣疥一样的破房子当中的一个小酒楼。“那地方很好找,到东方你就问‘大药店’在哪里,找到‘大药店’,你就找到了我请你们吃饭的地方。饭馆就在‘大药店’的楼上。”左明在电话中说。  
  东门老街真是太老了,到处是一米多宽交错纵横的狭窄街道和摇摇欲坠的两层木楼,如果哪天起了火会出现火烧连营的壮观场面。我很少到这里来,食肆和店铺臭哄哄的海鲜、干果以及岭南人进食的秘补药气味令人闻之欲呕。只有当地人才适应这种怪异的气味。“大药店”确实很好找,老街的店主都知道。转了几十个弯,终于在一个四方形的旧广场前望见了“大药店”以及二楼旗幡招展的“又一春”酒楼。药店的玻璃橱窗大得惊人,从地底到顶至少有十米高,里南有虎骨、犀牛角、羚羊角、各种动物的鞭、鹿茸、海马,以及各色各样叫不上名字的怪异玩艺儿。在橱窗正中间最醒目处两米见方有一个四方柜子,上面赫然摆放着几条电动阴茎,几个模样怪怪的人造阴道(上面的阴毛使之看上去很肮脏),以及几个说不出干什么用途的棒状物品。几个天真活泼的小学生正叽叽喳喳地扒着橱窗看,他们个个身着运动衣,大概刚从哪里打完球。几年前中国大陆还见不到这些东西,我只有去瑞典时在北欧的性商店见识过。殊不知忽如一夜春风来,各地的药店不知何时堂而皇之地在醒目处摆上了这些家伙,让人看着触目惊心。囿于国内有限的工艺,那些电动阴茎很粗糙,且号型巨大,夸张得到了可笑的地步,肯定会让国内正常男同胞气馁,也会使正经女人大生疑窦对自己丈夫的尺寸产生绝对的怀疑,进而影响夫妻本来和谐的性生活。尤其是未经世事的孩子们,不知他们看了这些奇怪的东西会怎样想,他们也许会问父母这些“商品”的用途,父母能哄骗孩子们说那是买来擀饺子皮用的吗?如果一个纯洁的、情窦初开的女中学生,看到那油亮的、乌黑的、多皱有毛的棒状物,而且明白它是什么东西的话,她还会纯洁爱情有所憧憬吗?天知道会有什么结局。反正这是个商品的时代,也是个“性”致勃勃的时代。  
  林学明路经橱窗时放慢了脚步,沉着脸仔细看了看那些人造性器,然后,他摇摇头,用沮丧的声调说,“质量太差……国外早就不时兴这东西了,咱们这里倒是方兴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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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5:5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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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左明的家总共有近二百平米的面积,装修就花费了七十五万,置身于其中就如在哪个古罗马元老的豪华浴室(到处都是绚丽灿烂的各色大理石,连墙壁也全部贴满)。这种冷冰冰的豪华恰如其分体现了这些暴发户的自得,我不无嫉妒地想。林子都正坐在沙发上与左明介绍给他的两个诗人低声交谈,两个诗人都被左明客厅的豪华唬住了,平素动辄激情的豪迈嗓音,如今只在嗓子眼那里蠕动。左明以文学艺术保护者自居,肯定心理上也洋洋得意。看到一班平常狂妄不羁的才子们面带敬恭地逡巡于自己气派非凡的大屋子里,这个庸俗的商人肯定会感到些类似“自尊”的东西。于我而言,左明心中的伎俩我一清二楚,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晚间确实没事干,否则绝不会忍受这家伙假惺惺的高雅。  
  几杯洋酒落肚,住惯了贫民窟的诗人们开始兴奋起来,嗓音嘹亮了许多。林学明从客厅里的一个红木杂志架上拿起一本《三人诗选》。“嗯,这是大陆诗人果俊、台湾的西通、和香港的海门三个的诗集……果俊的诗吗,还有些‘朦胧诗’的皮毛,加上他那几个诗词学会几个朋友的吹捧,确实可以领上几天风骚……可恶的是西通和海门这两狗屁不通的港台老小子,写出的诗读起来简直就是打油诗,现代打油,信口胡邹,我现在念几首给你们听听。先听听海门的《怨》:早上八点/飞出被窝/晚上九点/爬回书窝/然后/变成一条/小鱼/游进历史长河/园中多少好事/都被悄悄错过/望望园子/啊,啊,喇叭花/她在怨我!”  
  林学明满怀恶意地读着,腔调又滑稽,使得本来就低陋的歪诗更是不忍卒听。左明,我以及在座的两个诗人都大笑起来。  
  “该打该打,味同嚼蜡!”  
  名叫凡地的诗人用小指抚着一头油兮兮长发,大声笑斥。  
  “再给你们念一首台湾西通写的诗,”林学明受到情绪感染,更加来了精神,一扫平时恹恹之气。“此诗名叫《送别W.C老先生》——七十五年三月十九(台湾的‘民国纪年’)/我终于从信封中冲出,以每小时百十公里的车速/越往旅馆要把您目睹/谁料您仙驾已启程/象只生翅的大老虎/飞向天国,暂在殡仪馆歇个中午/我泪水滂沱,汩汩,汩汩/赶到灵床号码三十五/见您果然平躺安然有风度/啊,W.C先生,您光辉永存,万年不朽!”  
  众人听毕,皆几乎噱倒在地。  
  林学明接着说,“注意,下面还有个作者自己的小注‘吾与W.C先生乃忘年之交,共同参加一至六届华人诗家大会,并同为此会理事(常务),还同获七十三年台湾‘金笔头奖’。为悼念W.C先生,特录先生《赠宝岛西通诗》一首,以示先生与吾之交情——西通年青人/真正了不得/雏凤已长成/赛过老凤声/一旦鸣一鸣/天下一大惊/吾本一老朽/惊叹其天成/特赠诗一首/聊以表吾情/。”  
  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左明也来了精神,发表高见以示自己也是学问高深。“港台的许多作家诗人身上那种旧中国文人的习气太大,动不动就互相乱吹,可以看看他们为人做的书序,张口闭口此XX人日后定能问鼎诺贝尔奖,同时又忘不了自我吹嘘……这西通在吹捧老死人的诗后又加上老死人吹捧他自己的诗,哎,真是脸皮太厚……”左明搓着手,摇头做不屑状,俨然此时也是一文学评论大家。  
  左明见大家听得神,精神大振。他手捧那本诗集,津津乐道起来——“这诗集是香港的海门亲自送我的,生意场上结识的——海门实际上也是大陆人,六零年闹饥荒跑到香港去的,在那里先是给一个开面条馆的老板当进门女婿,现在也阔了,在香港有十几个连锁面条馆,自己还在新界买了一小块地,建了个名叫‘造诗楼’的小别墅,瞧这张作者照的背景,就是那座造诗楼。”  
  大伙都凑头去看,我也挤过去看稀奇。果然不出想象之外,一个腆着肚子的庸俗中年男子鼓腮锁眉,故作沉思状,站在一幢二层的小楼前,四周一片麦地。那座造诗颇象内地农村的民居,墙表贴满了闪光的黄绿琉璃砖,如同城里市中心处的厕所式建筑。看此诗人的相貌,总觉是个面条馆老板的样子,无一丝诗人气质。  
  林学明笑得几乎背过气,显然是多喝了酒,很有些失态。他忽然拍了拍他身边名叫狄帆的诗人一下,双指了指他的文化衫,很忽然地问:“你知道你衣服上这个英文词是什么意思吗?”  
  狄帆被林学明猛力一拍,端到唇边欲饮的酒溅了一脸,他很不高兴,极不情愿地答道,“这件衣服是我的一个朋友从美国寄给我的……国内哪有这么高级的东西,瞧,精纺闪光棉!”  
  诗人文化衫上触目惊心地印着英文PIMP。  
  “PIMP的中文意思是拉皮条的人……嘿嘿,你长得还真像。”林学明兀自笑起来,酒后口无遮拦。  
  听林学明一说,我也反应过来。PIMP一词比较生僻,属于俚语类词,从前见过,但刚才确实没有想起来。  
  看诗人狄帆脸红到耳根,我赶紧在一旁给他找个台阶。“兴许你那位美国的朋友知道你喜欢文学,比如金斯堡什么‘垮掉的一代’啦,就寄给你这么一个愤世嫉俗,哗众取宠的文化衫,挺好的,挺好的,这料子也真舒服。”我就势还捻了捻诗人的文化衫以示亲近。  
  “操你妈的,别碰我!”  
  诗人很粗鲁地骂了我一句,拂袖而去。我顿感光火,本来好心好意劝慰这厮,谁料他狗咬吕洞宾。  
  林学明在一旁幸灾乐祸,他仍旧往嘴里大口地灌酒,同时,又嘻嘻对我说,“现在街上很多人穿的衣服上都印着英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穿的衣服上印的英文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有十分懂的。前几天我逛街,看见前面有个女人的背心后面印着‘BACK’,我就好心好意地上前对她说,‘大姐,你背后的英文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后背’,另一个是‘屁股’,最好还想穿这件背心,省得那些懂英语的坏蛋想入非非。’谁料那女人比我英语还好,迎头盖脸地数落我——‘瞧你这德性,长得也斯斯文文,人模狗样,怎么净往下流地方想……噢,见到‘BACK’就想到屁股,如此推敲,你见到ERECT(本意是‘竖立’)就想到‘勃起’;见到COCK(公鸡)就想到你裤裆里那玩艺儿;见到CHERRY(樱桃)你就想到处女膜;见到PERIOD(阶段)你就想到月经……’好家伙,那女人简直就是个大辞海,毫不留情地就臊我一大顿……”  
  听林学明这一席话,我也不禁莞尔。望着诗人狄帆那副丑恶嘴脸,我心中仍觉愤愤。  
  客厅门口处的话机“嘀嘀”响起,左明拿起话筒听了听,说“上来吧”,然后挂了话机。他拍拍手,让大家注意。“我找了几个文学女青年马上就到,诸位尽情表现吧。”  
  左明趁老婆出差不在家,大着狗胆邀请狄帆、凡地以及林学明等“文人墨客”,也效仿古代文人,聚众行乐,美人侑酒。  
  两个诗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纷纷钻入洗手间或对着客厅的镜子梳理头发,整顿仪容。虽然都说才子风流,但这些穷才子们平时都太穷,没钱风流,故而等待小姐也个个如临大敌,很是紧张忐忑。  
  诗人狄帆不知何时绕到我背后,嗫嚅着,很忸怩不安地在我耳边轻语,“魏延,恕我刚才冒昧,不好意思冲撞你……一会儿小姐们在场,不要说我文化衫上英文的意思……”  
  狄帆此时如同一只驯顺的北京叭狗,眼睛湿漉漉的,全无刚才“操你妈别碰我”的穷凶极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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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6:2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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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西北地区的城市气候很干燥,从终日湿热闷憋的南方乍一进入凉爽的环境,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证券公司组织七个人到这个北方内陆城市搞上市承销工作,很自然地就包括我、平西江以及徐文青。这次旅行一开始就很愉快。我们三个已经是熟悉的昵友,一路上平西江大讲黄色笑话和抠女经,惹得其他三个平素呆板的电脑技术员也笑逐颜开。晚上空闲下来,平西江、徐文青和我三个人暗地里约好,背着那三个电脑部的同事出去寻开心。搞电脑的人总是呆头呆脑地有些与正常人格格不入的感觉,他们的智商大都很高,由于终日沉迷于屏幕网络,对现实生活缺乏真实感,使人觉得他们乏味、麻木,有时又不近人情,大惊小怪。因此有必要甩下他们在宾馆里。  
  西北的女人化妆很浓,眼影和胭脂很勇敢地往脸上抹,大白天一张脸也画着晚妆一样浓,这使得我们在南方住惯的人很难区分良家妇女与非良家妇女。尤其是在酒巴或迪斯科舞厅,有些年青女人是正经的公司职员,下班后三、两结伴来此消遣,但她们过分夸张的妆束又令起疑。  
  我们三个人从一个酒巴到另一个酒巴,每到一处就四处逡巡,喝杯啤酒,满世界寻找小姐。大概晚饭刚过,时间尚早,很少有小姐出现,即使有也令人不敢冒然上前搭腔。内地的女人很泼辣,有的看上去眼神凶凶,不似南方娱乐场所有那样令人放心的取悦人的笑脸。  
  “瞧,对面两个小姐一直瞟咱们……”平西江边说边挺直腰板,从嘴里喷出一个烟圈,同时挤眉弄眼故作风流。  
  对面两个浓妆艳抹的说不清年龄的女人相视一笑,低下头嘀咕着。两个人的衣服颜色很深,首饰也不夸张,凭我的感觉她们并不似酒巴陪酒的小姐。  
  徐文青半张着嘴,这位四十好几的仁兄可爱之处还在于他看女人时的那种不加掩饰的痴态,只能用“垂涎欲滴”四字来形容,这一点很像在日本黄色表演厅紧挨表演台边坐着的那一圈男人的嘴脸。我不知道当初他在名牌大学讲课时面对漂亮女学生是否这样失态。也许到南方以后他才逐渐暴露出自己一直压抑的天性。  
  “……站起来了,她们站起来……”平西江一口喝干了自己杯中的啤酒。“……买单,买单,快买单,”他冲徐文青讲。  
  徐文青很厚道,走了好几个酒巴都是他掏钱买单。他又掏出一张百元的票子,压在啤酒杯下面。  
  “……走,跟着她们,快,快……”平西江说着话,鬼催似的往外窜。两个女人走到门口还不约而同地回眸朝平西江一笑。  
  “肯定是!肯定是!”平西江路都走不稳了,跌跌撞撞地从酒巴内的桌子中间直往前冲,直奔大门。我和徐文青尾随其后。  
  出了门,西北平原十月末的冷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四、五米处,两个小姐慢悠悠地互相挽挎着走上人行道。  
  “喂,小姐,想一起出去玩玩吗?”  
  平西江冲到两个女人前面,边倒退着边恬不知耻地兜搭。  
  两个女人开始似乎觉得好玩,她们也不停下脚步,仍旧说笑着向前走,但没有搭理平西江。  
  平西江退着走了七、八米,开始对两个女人暧昧的态度着起急来。“喂,陪陪我们,你们出个价钱。”  
  两个女人忽然止住脚步。其中一个女人问,“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坐台小姐吗,出个价钱,咱们好一起出去玩呀。”平西江搓着手,很认真迫切地说。  
  “呀——!”一直没开腔的女人忽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如同见了鬼或忽然之间被哪张大毛手摸了胸部一样尖叫着,锐利得刺人耳膜。“流氓!流氓!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抓流氓呀,抓流氓……”两个女人开始跺着脚跳叫。  
  晚上八、九点钟的西北城市的街道骑单车和走路的人还很多,老爷们儿也不少,路灯又亮,大多数人只是扭头往这边看,很万幸的是没有见义勇为的义士立即冲过来。即便如此,我和徐文青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掉转头,拨腿狂奔。大家平日兜搭都是老手,但这种在大马路上被人大喊“抓流氓”还是初次遭遇,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一直狂奔出去约摸有三公里,拐了四、五个街口,我和徐文青才力竟不支地站下,各扶住一颗树喘息。“……误会,误会……”,平西江的声音在三、四米处响起,显然他的逃跑速度也不慢。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嘴里不迭地说“误会”,也许这两个字应该对他看岔了眼的两个女人讲才是。  
  三个人休息了大约十分钟,心仍在咚咚乱跳,又觉四肢发软。在北方的凉秋几杯冰啤酒下肚,狂奔时又灌了一大肚子风,我感到胃部隐隐作痛。我本想建议打个的士回宾馆休息,但平西江抢先说了话。“咱们去假日酒店看看,那里肯定有货色。”他指着四、五十米开外的酒店说。整个假日酒店外表缀满了“满天星”小灯泡,灼灼发光,望上去像个玲珑剔透的梦幻一般的建筑。  
  “也好,也好,”徐文青连口赞同。  
  见此情状,我不好再开口说话。大家一起出来玩,总不能因自己的不适而扫人兴致。  
  这个四星级的假日酒店很多客人,大堂里有几个旅行团三、四十人在登记,看上去有种乱哄哄的安全感。有黄白色大理石的台阶蜿蜒着直达二楼,巨大的闪烁霓虹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即使那包了皮的大门关得那么紧,仍可从一楼感受到迪斯科剧烈的舞曲与舞步,可能是那闪烁的霓虹灯所导致的错觉吧。  
  推开厚重的皮门,狂暴的音乐和刺目的旋转灯扑面而来,瞬间有一种将被扑倒的感觉。迪斯科舞厅里面很昏暗,坐在桌边的人不多,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舞厅中央的空地上摇摆、扭转、蹬踢。平西江、徐文青和我三个人都捂着耳朵,看了一分多钟,开始往外走。我们都不喜跳舞,这种巨大的噪音不啻是一种刑罚。出了舞厅门,凭栏站住,四处观看,忽然见二楼转弯处的洗手间门口有个白种年青女人,她个子不高,娇小玲珑,左手夹着一根很细的坤烟,正朝我们的方向飞媚眼。白种人的轮廓很鲜明,因此飞媚眼的表情令人一目了然。由于刚刚被人喊“抓流氓”,我们三个人那站在原地没动,惟恐又看错了人。那女人扭头说了句什么,洗手间的门口又闪现出一个正往嘴上涂唇膏的白种女人,个子稍高一些,长着很丰厚的屁股。两个女人扭动腰肢走过来,用纯粹的汉语问,“几位先生,要不要一起玩玩?”  
  “好呀好呀好呀。”平西江一下子挤到徐文青和我的前面,他兴奋得嘴角冒白沫,左手猛往上推脸上的大眼镜框子。  
  “啊,俄罗斯女人,我还真没有享用过。”徐文青在我耳边悄悄说。他也露出很迫切的样子。  
  “才两人,差一个。”我在一旁皱着眉。实际上我此时胃痛行十分厉害,希望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希望徐文青和平西能暂缓一下。  
  “没事,没事,咱俩共用一个,洋种女人厉害,咱东方人一个恐怕对付不了她们。”徐文青很友好地对我说,显然他没领会我的意思。  
  我捂着胃,转头往楼下大厅望。二楼走廊很显眼,又有两个满头金发的俄罗斯女人在此招摇,我生怕有什么意外。大堂里仍旧乱哄哄的,好象没什么人在意二楼走廊这里,同时,又陆续有人进出迪斯科舞厅,应该比较安全。  
  平西江与徐文青很快就与两个俄罗斯女人讲好了价钱——每人一千,先各付五百,到宾馆后再付另一半。平、徐两人很爽快地掏钱,显然他们对异国情调十分着迷,疏忽了大庭广众之下给女人钱这个危险的事实。我隐隐觉察到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一直紧张地往一楼大堂观望,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加之此时腹若刀绞,也只是暗叹自己缺少桃花运,忙乎了一晚反而让别人尝鲜。  
  出了假日酒店,五个人拦住一辆的士,我坐在司机旁边,平西江、徐文青和两个俄罗斯妓女挤在后面的座位,车门一关就听见后面叽叽嘎嘎又说又笑又搂又抱。“这才是真货!”我从反光镜看见徐文青一只手按住一只俄罗斯女人的胸脯,咂咂生叹。  
  出租车行出不到三公里,一辆白色的“依万科”面包车忽然挡在车前停下,出租车司机一个急刹车,我的额头当的一声撞在挡风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响。面包车门打开,很快跳出一个中年男子和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其中中年男子敲敲玻璃,的士司机把车窗摇落。“我们是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又威严。  
  出租车内一下声息俱无。  
  出租车司机很乖,一声不吭,点头表示遵命。“把身份证交出来!”中年男子又挨个要了我们几个人的证件,没有人反抗,都乖乖交出。“走吧,跟着我们的车!”中年男子命令的士司机。  
  我感到手脚冰凉。  
  几钟后,我又忽然惊悟到自己并没有招妓,“唉,真该感谢自己的胃,”一想到自己的胃,由于惊吓已暂时丧失感觉的腹部又剧烈疼痛起来。虽然如此,我心中仍稍感安慰。  
  “你们肯定在假日酒店就被盯上了,该你们倒霉。”走到半路,的士司机开口小声说。他的头一动不动,嘴唇的动作也很微小。“派出所的人不能随便到酒店抓人,如果刚才你们在假日酒店里面开房间,然后单独出来,也许抓不住你们……”  
  车内仍鸦雀无声。大家都紧张地盘算被抓后的命运。  
  派出所位于一个大公共汽车站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同在电影里看见的那些肃洁整齐威严的审讯室不一样,派出所的几间房子都破旧,几张非常破旧的办公桌,几把吱哑作响的椅子,气味又霉又湿,很刺鼻难闻。  
  “你,出去院子里靠墙站着。”  
  穿夹克的中年男子指着我说。昏暗的灯光下我见到一张浮肿的脸和一双疲惫的眼睛,显然是工作过劳的缘故。  
  将近半夜十一点,又有风,我冻得上下牙齿直颤磕。偷偷透过窗子往屋子里望,两个俄罗斯妓妇坐在左面的屋子里,满脸不在乎,其中一个还掏出烟来吸。也许她们属于“国际友人”,没有警察过来干预。  
  大约过了十分钟,徐文青也从右边审讯室走出来,站在我身边。他此时的表情倒很轻松。“……没事的,就是罚钱,马上招认,罚五千元了事。”徐文青边说边跺脚后跟,看样子马上要哼小调。  
  我心里暗气,什么也没干,陪他们干站这里挨冻。又是一阵绞痛,我极力忍着,觉得马上就要拉了裤子。  
  半小时过去了。两个俄罗斯妓女遛达出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罚款单,轻盈地朝门口走去,其中手指夹烟的女郎在临出门还朝徐文青和我使了个嘲弄的眉眼。  
  将近午夜,我和徐文青冻得脸都木了,透过窗玻璃,看见平西江一直哭丧着脸在那里又耸肩又摇头地申辩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我没嫖妓……”  
  平西江被一个联防队员揪着衣领推出门,然后那个联防员把大靴子蹬在他屁股上,一脚把他踹到院子蹭的一棵大树下。出乎意料,树背后人影一晃,一个原本坐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昏暗灯光下见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农民模样的人,他事脚被拴在树根上的一个脚内。联防队没很敏捷,拿起另一只空脚镣拴住平西江的右脚。“嫖妓还不认罪,先拴拴你再说。”说着话,他又踢了踢与平西江拴在一起的那个人,“想好了吗,在XX厂偷了多少铜?藏在哪里?”  
  “……我真没偷,真没偷……”那个人狡辩着,但故作可怜状。  
  过了十几分钟,见派出所的警员都在屋子里打盹,徐文青回过头,用右手捂在嘴上做喇叭状,小声呼喊着,“西江,认了吧,罚了钱就可以走人……”  
  平西江正一副死狗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闭着眼蹲坐着。他摇摇头,很大声地说,“我又没干成,凭什么罚我七千块!”  
  看来这王八蛋认罪态度确实不好,罚钱都比别人多两千块。  
  “……求求你了,认了吧,交了钱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我捂着肚子,几乎是在哀求平西江。我的裤子又凉又湿,确信已有液状物在里面。啤酒、冷风加上这近两个小时的风中罚站,真让我此夜今生难忘。  
  “不许交谈!”  
  一个年青的便衣忽然走出来,向我们呵斥着。他直到离徐文青和我不远处的墙角,解开裤子小便。小便后,他走到徐文青和我面前,说,“你们俩可以走了……喂,那个姓平的,我们准备通知你们单位,让你们保卫部门来领人……”  
  这句话真管事,平西江一下子跳起来,“……我认罪,我认罪,我交钱,我交钱……”他嗑嗑巴巴地说。  
  年青便衣点着一枝烟,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态度很不老实,根据治安管理条例,罚你一万块!”  
  “……我只有四千块,饶了我吧。”平西江嗵地一声跪在地上。  
  “……我这还有三千块,首长,通融通融,罚七千算了。”徐文青哈着腰走到年青便衣处,为平西江求情……  
  “您辛苦,您辛苦,同我们这样的犯罪分子做斗争真辛苦……”平西江倒退着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同时鸡啄米一般地不断向那个送我们出来关大门的年青便衣道辛苦。看他那副衰样显然他不相信自己能被放出来似的。  
  回到宾馆,吃了药,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已是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清晨时刻。我四肢摊开躺在床上,问正坐在椅子上咀嚼牛肉干若无其事地看CHANNEL V音乐电视的徐文青为什么替平西江交钱。  
  “……交了罚款就可以走人,万事大吉。平西江太财迷心窍,他交不出钱真被扣住的话,肯定,咱公司的人会知道,到时候他也会把咱俩供出来,扯进去……破财免灾嘛。”……  
  姜还是老的辣。我又发现了徐文青另外深沉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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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6:3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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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我为林学明所在金光银行的荀总捉刀,东抄西抄拼凑起来的一本《市场经济狂潮滚》一本书的手稿,打印出来也有两、三百页,厚厚的一大本。  
  林学明正猫在顶楼的他那间小办公室里发呆,见我忽然推门进来吓了一激楞。  
  “想什么呢,哥们儿?”我笑问林学明。  
  “……没,没想什么,我正打盹呢,吓我一跳。”  
  “打盹,还可以睁着眼打盹?”我放下手中的稿子。“荀总的书稿我弄妥了,来了钱我清你吃顿大餐。”  
  “稿子,什么稿子?”林学明显然把这事有点忘了。“……噢——,那部书稿呀,哎——,对不起,没用了!”  
  “没用了?!”我有些着急,“毕竟我他妈在图书馆没日没夜拼了好几天才弄出来的,请人打字还花了三千多块钱呢。……没用了,荀总又找着别人给他写书?”  
  “不是,不是,荀总完了,已经当不了老总啦。”林学明垂头丧气地说,似乎像是他自己当不成什么官一样。  
  “好好的怎么就当不了老总?”“我不信,你不一直说你们荀总手可通天,北京有人吗?”  
  “唉,大风大浪全没事,小尿桶里翻了船……”林学明哭丧着脸,开始细诉原由。  
  事因的起处听上去近乎荒诞。荀总大笔一挥签了上千万上亿的财务单,好多都是亲友沾光加猫腻,但账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其间也有手下不服气的人告荀总如何如何,总公司派人查过几次,什么事也查不出,同志们查账后大包小包拎回家,把荀总夸成典范和节俭的标兵。事情坏在一年一度例行的财税大检查中,检查人员在例行公事的检查中,发现荀总今年年初去欧洲厚厚一叠发票中有五六张杂货店收据小票,本来上面是洋文,翻一下也就过去了。可那票上不知谁用签字笔写上几个字——杜蕾丝高级避孕套。几张小票上都有。这事可就引起了检查人员的注意,虽然五六张小票的避孕价值加起来不过一百多荷兰盾,但从未听说过避孕套可以入公家帐的。洋酒洋烟洋高级消费俱乐部都成万上十万尽可以花,“工作需要”这一理由放之万张发票而皆准,但从未听说过避孕套是工作需要。如果是总公司的人来查,万事都好说,可这是市城财政的人来检查,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就嚷嚷开来,引起广大人民群众强烈愤慨,连避孕套都报销……还是用外汇购买,肯定是在外国用公款搞鸡——进而类推下去,肯定荀总是个腐败分子。消息传到总公司,新上任的总公司一位副总裁正想找借口出国玩一圈,便吵着嚷着要亲去欧洲把荀总那一趟欧洲之旅所有的发票和收据都搞清楚。荀总在北京总公司的后台也打电话骂他骂得狗血喷头:妈了逼,你王八蛋几百万几千万的身家,连他好几个避孕套也公家报销……报销你也报点值钱的,什么路易十三全金手表都可以说是工作需要的公关礼品,难道你蠢得以为别人连“杜蕾丝”避孕套几个外文字母都不认识,香港电视几乎天天放这广告,你们南边的人又能看着香港电视,谁还不认识那牌子?!……  
  总之荀总这回算载了,“避孕套”事件把他一拖到底,虽然免职的通知没下来,但公司上下所有人几乎全部认定荀总再也“总”不起来了。  
  “老王八蛋在准备抬我一把弄个高级经理当当,这下子完了,从前牛逼哄哄,用肚脐眼看人,现在没事就像祥林嫂式地跑到我这小屋里诉苦,说他冤,那避孕套发票是商场错给他的,他从来没买过……我相信,另人谁信!”林学明一脸愤愤,“我他好也烦了,刚把他轰出去,老王八蛋现在还赖在大办公室里不走,等着事搞清楚坐大狱吧!”  
  我自怨倒霉,这荀总以后“总”不“总”次要,白白浪费了自己好多精力和时间,看来官场如战场,谁也料不到的突发事件很有戏剧性地就出现了。  
  “我他好也没好脾气了,从前总改不了知识分子脾气,忙得罪这个怕惹了那个,惟惟诺诺也不见我他妈升一级,所以荀总这老王八蛋落魄后见只有我一个人搭理他就欺负我,时不时这几天就过来烦我跟我没话当话,我也不忍了,刚才我差点儿踹他两脚。……这年头,没有杀妻灭子的差劲儿,办不成大事。”  
  我看你其实也是狗眼看人低,如果不是荀总铁定了要下台,你亲他肥屁股还来不及。我心里想,没好意思说出来。  
  “当”地一声门又开了,林学明一蹦又吓了一大跳。  
  “小林,你这办公室不错嘛,真清静呀,干什么都行。什么时候咱们换换地儿,我搬你这里来坐。”  
  来人四十多岁,我一看认识,是半年前荀总在奥地利某某大学招来的高级研究员庄重严。老小子刚进来时在林学明手下搞研究,猛吹自己是某某大学终身教授,后来渐渐知道老小子不过是在奥地利骗饭吃的,一个前中国大学讲师。当初老小子离妻弃子削尖脑袋出国,一直涮盘子打散工,没事就去教堂吃救济饭,三十八、九岁时还和一帮毛头小伙子坐在一起上语言学校,穷及潦倒至极时也几乎要在冬天的奥地利公园是冻死自己,幸亏被当时在奥地利大街上找中国饭馆的荀总发现,他便自称大学教授,不知为什么就是两人投缘,大概从前都下过乡,有共同语言,荀总立马带回来开个高级研究员的头号,一月薪水两万五。由于有本奥地利护照,又讲一口洋泾滨德语,老家伙抄抄写写很唬人。按道理讲,荀总倒了老霉,这老东西也该跟着潦倒才是,怎么进门咋咋唬唬满脸春风?我心中顿起猜疑。  
  “你说荀定邦这个狗东西,为老不尊,竟然拿公款大买避孕套,外国避孕套多贵呀,啊,幸专职我向总公司指供了他在奥地利的行踪,好好查查他,这种祸国殃民的蛀虫就应该拉出去打靶!”庄严重口沫四溅。  
  原来也是个落井下石的家伙!  
  当初如果不是荀总弄你回来,老家伙早就可能饿死街头了。我心里想。  
  “嗯嗯。”林学明表示赞同,也后悔自己没有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向总公司或现在主持工作的常务副总告荀定邦一状。唉,妇人之仁害死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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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6:5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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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坐在非人化的,用一个个隔音板隔成的办公厢内,我时常双眼瞪着桌上的电脑发呆。屏幕上迅速闪烁变换的行情,混入空虚无条理的潜意识之中。我总觉得睡眠不足,哪怕我从晚上9点入睡一直睡到早上八点钟,只要我一上班,进入空气浑浊的办公室,困意就马上袭来,一个呵欠接着另一个呵欠。只要离开办公室,我会立刻头脑清醒异常,精力充沛十足。办公室的空气中似乎充满倦懒的病毒,使人终日恹恹。生活和工作在愈来愈牢固化的环境中进行,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庸庸碌碌的小职员面色青绿地把自己关在这噪音四起、封闭沉闷的囹圄中,内心满怀诅咒却又无可奈何。可以想象职员的世界就象一个巨大的蚁窝,慌乱、繁忙、紧张而又有条不紊,但却又没有任何意义。  
  “嘿!”  
  刘玉那张嵌有两颗牛蛋子一样大眼珠的白脸忽然冒出来,使得正陷入迷茫之中的我骇了一大跳。她经常这样摧残我脆弱的神经,自以为有一张美丽灿烂象向日葵一样开朗的笑脸,实际上,对任何一个有正常理智的男人而言,这张老处女细小皱纹横布的、而又假装天真无邪的大白脸不啻是个恶梦。  
  我的心急速地跳动,如果我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话,早就被刘玉吓休克几回了。  
  “你要去法国学习,我教你几句法语……记住,JE T'AIM.MERCI.TIER BIEN……”刘玉的两只大眼球覆盖着厚厚一层粘液,不成比例的大面积眼白使得人想象海洋深水中某种盲的而又凶猛的大鱼的眼睛。  
  我知道,刘玉这张灿烂的笑脸背后满藏着狠毒、嫉妒、仇恨与鄙夷。去法国学习是一趟美差,一个星期去法国中央存管处学习国际证券中央清算课程,这机会是我通过考试考来的,我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净走这出国的狗屎运,本来我考试能力极差,却楞是在全市的证券从业人员外语考试中考了前二十名,而且被选送去法国参加培训。研究部主任田昌玉曾经试图把他这个远房表妹刘玉顶了我的名额去法国,但这种瞒天过海的方法太难以实行,最后以这表兄妹二人的愤愤不平而告终。  
  象所有的办公室一样,倾轧和仇恨都是在和蔼的笑脸和欢言笑语的伪装下暗中紧张地进行着。刘玉虽然是证券公司研究部的打杂人员,但她兼任到市外办送报批材料及到公安局办理出国护照的工作,因此她自始至终从中作梗,做下许多手脚。首先她告知我法国的邀请信传真件丢失了,市外办必须要传真件。我算好了时差,亲自打电话到法国中央存管处,然后守在传真机旁等着邀请信以免刘玉再把它丢弃或撕碎。接着她又通知我法国领事馆签证必须要邀请信原件,OK,我马上打电话要对方用特快专递寄过来,幸亏我英语很好,不会在这环节上被刘玉蒙唬。鬼催式地收到我交给她的邀请信原件,刘玉又压着市外办的审批资料不往法国使馆送,表面上她又告诉我一切都在进行中,恬不知耻地接受我八百元一瓶的酬谢香水。直到有一天我因培训事宜打电话给法国中央存管处,对方催我立即把文件送法国领馆签证,因为领馆方通知他们在所有的学员个人文件中唯独缺少我的一份……待我满脸严肃地追问刘玉,老处女“哇”地一声故作琼瑶小说女主角惊讶状,一张大手紧捂自己的嘴,一张大脸因过分夸张的表情直往下掉粉渣——“呀,我把你的那些资料夹在公司日本考察团的档案夹里错送到日本领事馆了……”我用三秒钟就判断出她在撒谎,外国领馆接件时会一单一单地审看,而且有接件回执,不可能接到一份法国签证文件而混收。“觉人之诈而不形于言”,这一古老的中国权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我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地对刘玉说,“不管怎么样都拜托你了,赶快从日本领馆把我的文件找回来送到法领馆,还来得及……我马上同总经理室汇报一下现在的工作进展,这次出外培训是市里组织的,上级领导很注视,千万不要因误差而坏事……我去不去得成倒无所谓,如果真因你的工作失误导致这次法国培训不能成行,唉,后果可不大好说……”用了如许多的书面语式的句子和板板的官腔,老处女也有些紧张。她消失了十分钟后,拿着一叠审批材料,边向我走来边拍自己的脑袋——“该死该死你瞧我的记性,这份材料一直压在一大堆文件下面……有时太专注一件事情往往会出漏子……都怪你,那天晚上请我吃饭,我一高兴就把你的材料给忘了……”话虽不能自圆其说,但结局还算圆满,事情总算没有耽误。  
  自签证办下来开始,刘玉便开始以我的恩人自居,隔三岔五地就让我请她吃饭,吃零食,买小礼品,就差她月经用的卫生巾也让我买了。不仅如此,她每天都想出一两件她让我在法国给她捎带的东西——香水、丝巾、纽扣、丝袜、内衣、手镯、发夹、发卡、耳环……多不胜数,开始时我还很认真地用本子记一下,并推托说某种商品中国也出产而且质量不错,到后来我索性全部答应下来,什么皮大衣女皮鞋除毛剂黑眼膏反正都答应给她买。“……你用本子记呀,记一下,要不你记不住我要买的东西。”刘玉催促我。我仰靠在椅子里,很诚恳地告诉她,“不用记了,我都记在心里了,反正我逛法国的百货公司会一个柜台一个柜台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逛,只要我眼里出现你所要的东西我会立马反应过来,马上就买下来,保准漏不了……”刘玉将信将疑,那张兜齿而形成的扁嘴如果停止说话会显得十分恶毒和丑陋,令人联想起西方童话中的巫婆或哪个无瑕小姑娘恶毒的后妈……  
  田昌玉作为我的顶头上司,也在我去法国学习之前嘱咐我要为他捎东西。“我不要带太多东西,烦!你就给我带几件法国鳄鱼恤,那鳄鱼商标脑袋朝外……香港鳄鱼是朝里……他妈的我曾出过一次笑话,有一次在北京开研讨会,我见一个台湾券商穿件鳄鱼脑袋朝外的T恤,我穿一件香港的鳄鱼恤,在饭桌上我开玩笑说他那件是假鳄鱼,谁料那孙子一点情面也不给我留,当着满桌十几个人讥讽我说我的香港鳄鱼是鳄鱼孙子,他那件法国鳄鱼才是鳄鱼爷爷,而且说出的价格比我那件衣服高出近十倍,弄得我特没面子,当时饭都没吃下几口……”田昌玉每隔一两天就会重复一次要我买的“几件鳄鱼恤”,我算了算,即使买三、四件T恤也得四、五千法郎,可他从来未有言及钱的事情,连“你先垫上东西买回来我给钱”这样的话也不说。作为我的上司他很有信心,知道我推托别人也不敢推托他,每一次重复他要买的鳄鱼T恤,其内容和细节都更加翔实,清晰,以至于逐渐言及衣服的质地、领子的颜色和纽扣的数量方面。更让我心惊肉跳的是,他最近一两天又说,“我听说法国康吉度牌的男西服不错,嗯,我回去量一下我的尺寸,你顺便也给咱捎一、两套……”……  
  此时,田昌玉肥大的屁股有一大半坐在我的办公桌上,另一小半耷拉下垂在桌边外,很友好很亲切地又和我拉家常套热乎,并告诉了我他西服的尺寸。为了使我感到他的可亲,对他的嘱咐加深印象,他又扯些别的话题来逗我开心。“哎,我这年青时代的大好时光是虚伪到阳萎的过程……刚来南方时胆子小,别人拉我去桑拿搞鸡我净推拖,怕出事,典型的虚伪;现在看开了,想搞了,又他妈没力气了,跟阳萎差不多……因此用两伪(萎)概括我的一生就很确切……”田昌玉仰头一笑两三声,耷拉在桌边的大肥屁股随之颤动二、三,然后,他又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故长辈谆谆教导状对我说,“小魏,作为男人,作为一个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男人,一定要管理好你自己的‘三巴’,第一要夹紧尾巴,第二要管好嘴巴,第三,最重要的一条,是要看严自己的鸡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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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7:0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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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塞纳河水在米拉波桥下静静地流过/还要记起吗/我们的爱情/往日欢乐总在痛苦之后来临……”我在读高中时,大概十五、六岁的光景,阿波利奈尔的这几句诗总能触动我莫名的伤感情绪。如今,在黄昏时分,在巴黎仍旧寒风料峭的早春时分,坐在巨大的游船之上,米拉波桥正在我前方十几米处,梦幻一般朝我慢慢逼近。从书本上或诗句中得来的风景印象往往在亲眼所见时会大打折扣,然而巴黎的米拉波桥在急波涌流的塞纳河上,由无数的小灯衬缀出其优美无比的轮廓,比我事先想象得还要美丽和鲜明,而淡淡飘入鼻孔的水腥气又使我眼之所见无比真实。塞纳河两岸,尤其是右岸那些在昏暗天幕下壮美而又阴沉的建筑群似乎展现着这个古老帝国极盛一时的强大。这是个令人感动的城市,连每一块石子都拥有一个浪漫而又感人的故事,有众多伟人的足迹曾留在这个伟大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上。古老欧洲的魅力就如同喉间浸润而过的绿茶,有着长久回味的魅力,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灯光亮起,埃菲尔铁塔一扫白日的了无生气和灰暗,象钻石之塔一样熠熠闪光,一下子勾划出巴黎最浓重绚烂的一笔,令人遐想联翩。巴黎是我所有去过的外国城市中唯一不让我失望的地方,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奇的东西使巴黎的魅力历久弥新。唯一使我略感不快的事,是林学明从前的大学同学,一个名叫许娜的女人,初见面时我以为她是越南人,因为她的脸使我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所看的一部名叫《森林之火》中的越南女人。特别是突出两旁的高颧骨和被上帝之手捣扁了似的粗大扁平的鼻窦,让人联想起中年妇女温润的性器官(很奇怪的联想)。她一直在我耳畔喋喋不休,指指点点,说出无数个原版的法语建筑发音,令我遐思冥想的巴黎为一堆古怪的发音所缠绕,清兴顿减。  
  许娜过于热情,以至于令人生厌。温柔动听的法语从她乌紫的嘴唇中吐出完全变了味道,象只沼泽地中的癞蛤蟆的叫丧之声。不知为什么我从心底厌恶林学明的这个老同学。  
  “……我在大学时也很浪漫,没来法国前就已有巴黎式的浪漫,有个同班的男孩还为我自杀过……不信你问林学明……”许娜那张宽阔的大脸炫示着昔日的辉煌,语调带有戏剧化的夸张和装腔作势。  
  “……噢,是吗,……”我竭力用平淡的语调敷衍她,以免勾起她讲述自己伟大爱情的欲望。有人为她自杀,哼,这关我屁事,再美丽的爱情也是个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景,对于别人来说肯定是荒谬而又难以理喻的事情,更不用说这个长相奇丑的古怪女人的爱情故事了……有人竟为这张脸自杀,唉,不可思议,换了我为这张脸患上小感冒我也觉得大的不值!  
  更难以忍受的是这张永远象患了肛门松弛症一样的大嘴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或许是她在法国太寂寞根本无人陪她聊天使然。在梦幻一般美丽的香榭里舍大街,在灯火辉煌的凯旋门下,在整个布里埃尔大街,以及马德莱娜教堂门前,她一个劲地说呀讲呀,向我追忆她在中国的逝水流年,以至于路过著名的马克西姆餐厅我都不知道,走过了协和广场后她才扭转身指点给我看。真他妈的扫兴,林学明这个臭狗屎一样的老同学看来我在巴黎是摆脱不掉了,真后悔答应林学明送一套香港回归的纪念邮票给这位丑八怪,当时如果不接这个差事就好了。连同那套纪念邮票的,还有林学明这个忧愁困苦厄运连绵的伪作家亲手抄录的兰波《地狱里的一季》中的诗篇:“我向谁自我标榜?/有哪个笨蛋值得敬崇?/人们在诽谤着每一张圣像!/我到底能令何人伤心欲碎?/我该怎样以谎言骗人?/我的足下是谁的血迹斑斑?/与其战战兢兢地逃避,/在噩梦中生活,/不如以我干瘦的手指掀开棺材,/憋死自己,终此残生。/如此再没有朽残的暮年,/也无其它波涛惊险……”想起这个一生流离的天才四处流亡,林学明抄录他的诗就更预示了他本人命运的多乖与不祥。但落魄如兰波也有在北美大陆腰坠黄金暴富的时刻,而我们林学明此生却希望渺茫……  
  在塞纳河左岸的拉丁区,一间名叫LA SUFFRANCE的咖啡馆前面的人行道上,正缓缓地爬着一个东方人,那个人四十多岁,半秃,架着个八十年代初流行的秀琅架眼镜,身着西服,正坚忍不拨地用肘爬行,象一只变形的巨大的毛虫一样蠕动着。走近看,才知是日本艺术家制造的机器人,但外表几乎可以乱真,比蜡像还要逼真,眼珠还可以转动。在机器人的背后用汉字写着“工薪人”,英语写着“SALARY MAN”,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矮小日本艺术家正在一旁用遥控器操纵,同时他拿个嗽叭用英语广播解释这件“艺术品”的意义,大意是“瞧,这就是我们日本人,象一个坚忍不拨的士兵,在逆境中勇往直前,忘却犹豫,忘却自身,义无反顾地侵入别国的经济中去……”这个幽灵般令人不安的怪物确实使人产生近似毛骨悚然的感觉,很有些“艺术”效果,引得不少行人驻足细观。许娜也缩肩抱拳地显出害怕状,嘴里小声嘟嚷着“MY GOD……”。  
  吃过丰盛的法式晚饭,我暗中吁口气,认为应该同这位许娜女士说声AURVOIR了,殊不料法国红葡萄酒所激发的昂奋情绪经久不散。“我带你去红磨坊开开眼界。”许娜喷着酒气,鼻尖上的几粒黑头已凸出皮肤外面。她冲我快活地眨眨眼,大脸上满是欣然。我这个人倒霉就倒霉在自己总是不好意思,不忍拒绝别人的热情。其实我早就去过德国的汉堡和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对“黄色文化”已深入了解,根本不想和一个丑女人去参观红磨坊,巴黎自有巴黎的灼人的秘密,但我肯定“红磨坊”会令我失望。果然,同汉堡和阿姆斯特丹相比,红磨坊了无趣味。  
  “……该去看LIDO舞了,LIDO,你肯定听说过,我保证,最后一个节目!”许娜牵着我的手臂从红磨坊走出来,又提出了新的建议。见我脸上十分不情愿的表情,她生拉硬拽地把我拉上一架的士。“晚上十一点以后看LIDO会便宜!”  
  所谓“便宜”,也是600法郎一张的门票。我暗地里咬着牙,咒骂着林学明、许娜和我自己,买了两张票,同时,我发誓以后出国再也不会见别人的老同学和朋友——简直就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招惹虱子。  
  LIDO的大腿舞很美妙,甚至有些正经。但除了节目刚刚开始那十几个美丽姑娘阴部整齐一致的阴毛使我大费疑猜之外,后半场我几乎完全都是睡过去的,时差我还没有完全倒过来。色情和艺术最高度的统一当属这种LIDO大腿舞,它直接了当的裸露和精彩绝妙的舞步以及艺术化十足的音乐和布景有时确实能令人产生种耳目一新之感。当倒数第二个节目开始时,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侧头先是看见许娜比场内任何一个男人都渴切和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排左甩右跳的姑娘们,使我立即怀疑她可能是萨福主义者……  
  走出LIDO表演厅的大门,亮闪闪的灯光照耀的大街上见一个人猛地扑向一辆疾驶的的士,差点被撞个正着,车内像貌象阿尔及利亚人的司机探出头来用法语大骂,那拦车的人顺手拉开前车门钻进去,但立即又被撵出来,在他灰溜溜从前车门下车转身拉开后车门的一刹那,我认出那人是同我一个培训团但属于高级研习班的牛伯已——一个信托公司的总经理。  
  “那人是和我一起来法国的培训的牛总,”我指着刚拉上车门在后座就坐的男人对许娜说。“或许他看见了我不好意思吧……喂,怎么司机不让他坐前座?”我顺便问了许娜一个问题。  
  “法国司机的臭毛病,司机座旁边的座位一概不让别人坐,是用来放书或其他杂物的,不知为什么,也许他们怕被打劫,坐在身边下手最容易……”许娜认真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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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7:2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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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林学明竟然出事了。  
  林学明刚在拘留所里呆了十几个小时,出来时面色青黄,双颊深陷,整个人小了一号似的,小脸看上去显得畏葱不堪,很象一个穷茅房里养的一只猬琐的耗子.本来象林学明这样循规蹈矩、胆小如鼠的公司小职员是不会与什么案件牵上干系的,平常见远处有车祸有打架有着火的他只远远地看热闹,从不会凑前看究竟,尽量远离麻烦。  
  林学明半年前在市郊平湖镇的桑拿房认识了一对姐妹花,他和姐姐很快就有了一腿,两情相悦总是钱,相处得不错。那妹妹年方十七,只会捏手捏脚,还是个未开苞的处女,跟姐姐出来为了见世面,回家还想嫁个好人家,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类型。由于近几个月来扫黄扫黑比较厉害,派出所都是异地扫荡,没人提前通知,姐姐被抓住过两次,第一次罚一万八,当时放了;两天后又在同一酒店的桑拿房接客时被抓,重罚三万。这下把姐妹俩几个月来的进项几乎全折腾光了,赶紧搬出平湖到市里一个公寓房租住了一套小房。林学明也作为老相好,时不常到姐妹俩的出租屋里花个一百五十地和姐姐“友好”一次,渐渐混得很熟,很有惺惺相怜之意。市里扫黄风头正紧,姐妹俩渐渐地坐吃山空,林学明出于好心就劝说妹妹索性也下海。“反正我有不少朋友、同事,介绍到你们这里帮衬帮衬,又没危险,又是熟客,熬过这几个月扫黄以后就可以发达。”虽然出于好心,但毕竟劝良为娼,大损阴德。那姐姐也使劲劝妹妹,妹妹最后咬咬牙也答应了,但开价却惊人,没有两万就不干。“乖乖,两万块,哪有这种价,香港佬爱干开处的事,找个处女也就是三、四千的价钱,两万块我没听说过。”林学明啧啧摇头。妹妹解释说两万可以陪一个月,然后她拿这笔钱回家做个小生意什么的,在这里太辛苦了,不想干了。林学明思前想后,就找了几个狐朋狗友来到小房间看“货”定价(当时我出差,裴东陪总公司的一个领导办事,否则可能也会被林学明拉来),其中有个当地朋友的老舅是香港人,六十年代中期饿跑过去的,五十四、五岁的黑胖胖的大老头,说话大舌头,第二房老婆刚死,也兴致勃勃地来看人,并说如果看得中的话要娶过香港做老婆。这消息令姐妹俩很雀跃,心头小鹿乱跳不停,提前一小时就化好妆严阵以待。林学明对此不以为然,他估摸着这香港佬在香港或许是住笼屋的,天天猪狗一样在四平方左右的一张床里钻出钻入,凑乎活着而已。  
  香港佬见了妹妹,十七岁正当年,水灵灵的大眼睛,肥嘟嘟刚发育的小腰身,胖滚滚能生养的大屁股,立刻就忘乎所以,没等别的人开口,他张呢就是“五万!”“五万港纸!”五万块港币,确实出乎意料,姐妹俩欢喜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林学明愣了,没想到屎里捡豆吃一样抠门的香港佬如此大方,其它几个人心里直骂,还没竟价这个大糟老头子就出了个天价。  
  “五万港币……”香港佬喘了口长气,接着解释,“我先看人,如果投缘,马上登记结婚成为香港人!”  
  姐姐一听眼泪忽啦就涌出来,觉得一家人的幸福已经在头顶上忽扇而来。“最起码先挣三万”,姑姑年纪虽小还比较现实,对于自己处女自信心十足。  
  林学明在旁听着心里嘿嘿冷笑,“马上成为香港人”,简直是做白日梦,等十年也不见得等上一个单程证。碍于情面,也不好立即拆穿香港佬的西洋镜,毕竟姐妹俩有一大笔进项,自己以后再来时也不再访贫问苦式地每次都得捎东捎西。  
  香港佬很猴急,马上就要验身。他掏出一个存折,“这红薄仔里有三万,你先收着,如果是处女我马上讲密码给你听……当然,咱们先得立个字据,如果不见红,我只给500港纸。”毕竟在香港呆过二十多年,半大老头的法律意识很浓,契约意识更不会差。  
  姐姐欢天喜地,拿出纸笔就写字据,老头签了名,姐妹签了名,然后老头又让林学明等三个人也签名做证人。确实是倒霉催的,几个人抱着听房取乐的不健康心理,信手在那张纸上签了名,然后比老头还心急,催着香港佬“验明证身”。  
  “要不要先冲个凉?”姐姐今年二十一岁,待人处物很老练、很周到。  
  香港佬连连说不用,拥有妹妹进入睡房。一分多钟以后,里面传来“嗷”的一声惨叫,林学明几个人忙贴到门前去听。姐姐坐在凳子上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查验那本香港存折,见到林学明几个人的样子,嘴里也直骂“咸湿佬!”  
  几分钟之后,香港佬一脸倦倦地走出房门,手里挥着一张皱皱的纸巾,“货不对板,货不对板。”  
  “什么货不对板?”姐姐愣住了。  
  “她不是处女。”香港佬说着,掏出500元一张港币递过去,要拿姐姐手里的存折。姐姐“嗷”地一声一跳老高,把存折掖入胸衣里,打掉那500元,“我妹妹100%处女,包假管换!”  
  林学明也在旁帮腔,“是呀,是呀,包假管换,你瞧瞧那神态,对,还有那杀猪的一声叫唤!能不是处女吗?”  
  “我不管,反正不见红,就不是处女……晦气,晦气,唔,唔,弄不好染我一身病。”香港佬也急了眼,一个劲地摇手中那张纸巾。  
  “你这老王蛋……”姐妹禁不住这刺激,都已做上香港梦了,忽然间自己亲妹妹一个闺女被人开了只值500港币,简直让人失心疯。“反正这存折在我手虽,想赖你也赖不掉。”姐姐捂着前胸咬牙切齿。看着面前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妹妹的糟老头子,满眼怒火。  
  “嘁,随便你,反正我有密码,你想取也取唔出,我回香港后马上去挂失!”老头此时也不急了,横跨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起茶来。林学明的狗友之一——香港佬的外甥也一旁帮吆喝,大呼上当上当。  
  姐姐窜入卧室,把衣衫不整的妹妹拉出来,指天划地地逼她讲,“小妹,你说,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处女?”  
  妹妹抽噎不止,显然粗暴的香港佬把她搞得很疼。“肯定是,我从未和男人上过床睡过觉。”  
  “……可为什么不见红呢?”姐姐声音见低,近乎耳语悄悄逼问,“肯定没人动过你?!”妹妹摇摇头,一脸惑然。  
  “算了算了,不是第一次啦。”终于香港佬抓住了把柄,一脸洋洋,暗地里庆幸自己既落个便宜,又不用花费太多。  
  姐姐也急了,啪地一耳光扇过去,疼得女孩嚎哭起来。  
  “不行,反正也是第一次,你给一万五,少一角也不行。”姐姐斩针截铁地对香港佬说。  
  “丢你老母想呃(骗)我!”  
  香港人跳起来就抢存折。两个人撕打在一起,妹妹也扑上去狂抓香港佬的头发,姐姐用膝狂顶香港佬的下身,疼得他一蹦老高。香港佬的外甥也不干了,上前也加入混战。  
  林学明起先和另外两个人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门,起先还觉得有意思,打着打着妹妹跑厨房拿出把切菜刀,一个秋风扫落叶挥向香港佬小便处。“杀人啦杀人啦!”香港佬惊得四处奔逃,大声呼救。  
  出租屋管理处的几个保安本来就盯上了这几个狗男女,这里不是高级公寓,租房的多是初来南方打工者,妓女,装修工作,小偷,乞丐,以及内地避风的罪犯,随便不用借口就可以踹门查房。起先他们之所不不敢贸然而动是因为林学明等人开着辆“宾治”车,穿着光鲜不知什么来历,故而一直蹲在外面侯着动静,一听见里面大叫“杀人”几个保安“蹭”地一家伙就窜了进来。  
  “同志救命,同志救命!”香港佬忙窜到一个保安身后躲起来。  
  “他强奸我妹妹。”姐姐反应也不慢,指着香港佬先向保安告状。  
  “同志冤枉,我这时里面据!”香港佬把安据掏出来塞给保安。  
  几个保安看完字据以后乐了。“你们这是犯罪行为……嗯,几个人拿两万元给我们,你们没事走人!”  
  姐姐急了,白搭上自己妹妹一条处女膜不说,还被别人拿一笔,“没有!”  
  林学明等人急得直摆手,心里恐惧得不行,真怕这事捅出去。  
  几个保安一看苗头不对,也不说要钱了,用手里的胶皮棒把几个人一阵猛捧。“狗男狗女,没一个好东西!把你们送保安部,终于立上一功!”  
  到保安部后事情的性质马上变了。香港人录了笔供画了押复印了身份证核完身份证一小时不到放走了。两姐妹送到拘留所去了,大概过几天遣送出关了事。林学明几个人留下来仔仔细细上审了上够。  
  “这件事往严重说是诱骗妇女卖淫,而且境内境外勾通,罪过大了,少说得判处十年二十年。”一个保安部头头抽着烟蔑视地看看全部半蹲着的几个人。  
  林学明差点尿湿了裤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另外两个狗友马上就哭了,大老爷们比小姑娘泪水还多。倒是香港佬的外甥从前大概几进宫,眨了眨眼,问,“要是往轻里说又怎么办?”  
  保安部头头瞟了他一眼,喷口烟,想了想,“一人罚一万五,不通知单位”  
  “一万!”  
  香港佬外甥讨价还价。  
  “活腻了是不是!”保安部头头腾地跳起来就过来要打香港佬外甥。  
  “一万五就一万五,”林学明浑身一下子有了力气,站起身挡住保安部头头去路,“千万别通知我单位。”  
  我接到林学明的电话,赶紧想办法凑了一万五,很快就把惊吓过度的林学明赎了出来,哥们儿出来时身上臭气熏天,显然被吓得拉了一裤裆。  
  “一万五,一万五,一万五呀。”  
  林学明直呕牙花子,出来后又心疼得泪光闪闪了。这一阵子这小子净遭桃花劫,先是垂涎一个少妇花了大几千请人家出动旅游结果一点便宜没沾上,现在又被罚款一万五。在拘留所那十几个小时,还差点被牢头鸡奸了屁股。  
  “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听了林学明这一番回忆所讲,我只能这样劝林学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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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7:4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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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美国人白壁德的英文名是DICK PARADISE,非常难记,他的汉名为他所熟识的中国人常挂嘴边。白壁德与我初次相识是前两年在美国纽约的时代广场,当时我正用照相机对准一个巨大的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广告拍照。白壁德当时用日语向我打声招呼,我用英语告诉他我是中国人时,他蛮有趣地停下脚步,与我攀谈起来。他告诉我他自小对东方文化非常感兴趣,89年大学毕业后想到中国学习汉语,恰巧那一年中美关系紧张,他便去了日本。到日本后发觉日本人很难相处,“良心大大的坏了”,他当时生硬地用句汉语同我说,大概是向某个中国学生学来的。后悔之余,他便开始自学中文,拼音已入了门。那次见面后他又回日本继续读完了博士,然后去北京的某个学院学习中文。一年后便能说一口流利的北京腔,颇有王朔语言的神髓。《亚洲华尔街日报》招聘驻华记者,他获优先录取,此后就马不停蹄在中国各大城市之间穿梭往来。他在北京和我所在的南方城市各有一间很高级的办公室,常邀我以及我所认识的一些朋友打探些金融、证券方面的消息,大家酒照喝、饭照吃、舞照跳、小礼物照接,背地里却一直唤白壁德为“帝国主义经济特务”,拿他当个洋大头。其实他也绝不是甘心挨宰的大头,反正一切费用都是报社报销,正常的业务花费。白壁德对中国人很真诚,主要是经过同日本人比较后产生的觉悟。和他在一起,听着这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用纯正的京腔大骂小日本的种种劣行,确实是一种高级的精神享受。“日本人良心大大地坏了……”每次白壁德的开场白就是这句话,然后就开始讲述他在日本五年内遇到的事情,把日本人贬得一文不值。“……日本人拿我们美国人当亲爹,不仅赚亲爹的钱,还掏亲爹的腰包,打亲爹的幌子想在亚洲耀武扬威,右手和中国暗中使劲掰腕子,左手抓住美国亲爹的粗腰借把力……丫挺的日本人其实是贱骨肉,你要打他他肯定向你鞠躬道歉,你稍一拿他当人他就敢把膏药旗插在钓鱼岛上……美国以后应同中国联合,中国人,又豪爽又大方,比起狗日的日本人绝对是正人君子……”言及日本官僚参拜靖国神社,白壁德也自有高见——“靖国神社里那么多战犯骨灰,二战胜利后盟国应当做一种资源,我觉得当时如果有哪个美国商人脑子快,应该趁日本人最孙子的时候把战争犯骨灰全买下来,放进陶土里搅和匀了,做成几万几十万个大小便的陶制器皿,外面印上“靖国神社正宗骨灰瓷”,在亚洲国家一定会掀起抢购潮……你们中国人有‘食肉寝皮’这个成语,吃不了日本人的肉睡不了日本人的皮总该尿尿他们解解气吧……”白壁德的一席话使在座的我们几个中国人兴高采列,同时也暗中自愧弗如——一个与日本人一直进行国家亲善的美国人的“觉悟”竟比我们中国人还要高。而且白壁德坚决不用日本货,日常所用全是德国和荷兰产品,反观我们自己,家里的电器几乎清一色是MADE IN JAPAN。大街上满是日本车……  
  白壁德虽然常大骂日本人讨中国人欢心,但他毕竟是物质至上的西方人,常写一些报道所谓中国社会阴暗面的文章在《亚洲华尔街日报》上发表。我所在的证券公司资料室有订这份报纸,已经看见好几篇DICK PARADIS(白壁德英文名)洋洋洒洒的长篇文章,不外乎是有关计划生育、下岗员工以及“人权”方面充满西方偏见的报道,一看就是应景文章,讨西方人喜欢的东西,目的不外乎是以中国通的身份大赚稿费,迎合西方口味的同时也混个名头。我从未戳穿白壁德的这一面,他自己也很通晓东方人爱面子的特征,也绝没有拿出那些文章向我们炫示过。  
  今天,他拉着我和林学明喝酒,在一个名叫“JIJI”的酒吧。  
  “……这里的妈咪叫SUGOR,很好的一个人,她一会就来,约好了晚上十一点半见面……一起聊聊,你们以前没接触过妈咪吧?”白壁德一边殷勤地往林学明和我杯里倒啤酒,一边问。  
  “没有。”  
  我和林学明异口同声,装出特别纯洁的样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中国人的这种观念根深蒂固,不管他怎么大骂日本人,但他自己毕竟也是洋人,是洋人,就不得不防。  
  “要接触中国社会各色各样的人,才能深入了解情况,”白壁德呷了一口龙舌兰,咂咂嘴说。  
  “——然后再写上个纪实报道,往报纸上一发,财源滚滚嘛……”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白壁德“噢”了一声,警觉地看了我一眼,蓝眼珠子象荒原狼一样锐利。他是个聪明透顶的人,马上哈哈笑了。他凑近我耳边,抵声说,“你肯定看过《亚洲华尔街日报》上我写出的文章……那些都是不得已写的,交差嘛,上面吩咐的……实际上从心眼里说我是个亲华分子……”  
  我也笑了,“你别描,越描越黑。”  
  “啊,SUGOR来了。”白壁德跳起来,满腔西方人的热情。  
  待人走近,来的这个SUGOR很面熟,我拍拍脑袋,忽然想起了她是王心亿!  
  王心亿正是我刚到南方闯世界时在我表叔老混蛋家中一起渡过一段寄人篱下生活的老姑娘。不过,她现在看上去比几年前还要年轻北得多,肯定是时装、化妆以及与金钱有关的物质反衬使然。  
  “魏延!”王心亿也马上认出我,很亲热地走上前拍拍我的肩。她从前给我的印象总是一种泼悍的形象,确实她也很有正义感,我表叔那老混蛋爱给寄住在他那里的老姑娘老小姐们洗澡,待临到对她动手动脚时她坚拒不受,而且很快就搬了地方。谁料想我心目中正直不阿的王心亿如今也成了妈咪,想必当初也是生活所迫。  
  白壁德比较尴尬,他不停傻笑着,万没料想他想采访摸底的妈咪和我是老相识。他站在王心亿身后直向我又摇头又眨眼,害怕我戳穿他的西洋镜。如果我们正直豪爽的王大姐知道这个金发碧眼的洋小伙同他聊天套瓷是为了写揭露文章,肯定会大嘴巴子扇肿他那张清俊如年轻阿兰德龙式的脸。  
  我显然不会戳穿白壁德的把戏,但肯定不会让他把我一直敬爱的王大姐当成什么老鸨淫妓什么的写进外国报纸。想当初我那老表叔有一天心血来潮拉着我和王心亿到市政府大院去见一位大官,非要亲手把他胡思乱想的“城市美化规划书”当成锦馕大计献给领导,幻想着象古代士人一样凭一本高策就可被父母官重用封个幕僚什么的。现实是残酷的,老混蛋在大门口就被挡了架,还是王心亿细声细语地解释说我们是外省大学的调研人员才进得门。大官肯定也见不上,只能去秘书的屋子里转呈。老混蛋要我和王心亿一左一右夹衬出他的高傲气度,而且他的油头亮鞋和笔挺西装刚进门也着实使大官的秘书向他客气地点了下头。当时,大官的秘书正用流利的日语一句三鞠躬地和两个日本人哇啦哇啦地讲话,可悲的是老混蛋为老不尊,沉不住气,人家讲到一半他就插了话,说“我是来给领导送建议书的,我是美化城市方面的专家……”这一句话泄露了他的臭老九身份,更令大官的秘书暴跳如雷,跳过来指着老混蛋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瞎了眼吗,没看见我正接待外国贵宾,还敢上来打岔……把你那份破东西扔在这里,赶紧走人!混蛋!要不我打电话让保卫关起你!”坐着的两个日本人幸灾乐祸抿嘴偷笑,想必常和中国人打交道,已见惯了这种场面,丝毫不以为奇。老混蛋顿时耷拉下来,站又不是走又不是,还是我们英勇的王心亿挺身而出,双手叉腰指着大官的秘书大骂——“瞧你这狗样子,真给中国人丢脸……说好听点儿你是首长秘书,说不好听你就是条势利的恶狗,穷叫唤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小鬼怕恶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大官秘书被王心亿骂得呆楞半晌,竟然三分钟说不出一句话,也没敢问王大姐到底是谁。老混蛋也终于找了个台阶,做拂袖而去状,挽回一点面子。自彼时起,我对王心亿一直心存敬佩,至今丝毫无改……  
  几年不见,人事沧桑。我端起满扎的啤酒,碰了碰王心亿手中的杯子,然后一仰而尽。王大姐泪光盈盈,整过容化过妆的脸上露出掩藏不住的真诚而又充满辛酸的笑意,慈爱地看着我,半晌无言……在灯光摇拽和七彩的鸡尾酒以及香烟轻柔的包绕下,肯定会有一个令我着迷的悲惨故事从王大姐口中娓娓道来,肯定能以此为素材创作出一部骇世惊俗的世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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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8:0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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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我和蓝薇薇面对面坐着,将近十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  
  看得出她在我来之前刻意打扮过。她的头发上面喷了发水或摩丝类的东西,刘海往上卷翘;脸上也淡施了粉;嘴唇因口红也显得份外润泽。由于她较随意的麻质连衣裙,使得她脸上的淡妆效果更突出。她脚上的拖鞋更使这种感觉对比很强烈。我对女人有一种天生的审美感觉。也许每个好色之徒都会有这方面的不凡趣味。  
  “……米丽回老家去了,大概一星期后回来。”  
  大概被我看得有些局促,蓝薇薇找个话题。  
  我把头仰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的脸逆光,肯定沉浸在傍晚的阴影中。由于看不清我的表情,蓝薇薇有些不安起来。她低下头,用手指开始碾压一枝纸烟,然后把碎末轻轻放在烟缸里。  
  我仍旧看着她。一道从对面楼的玻璃折射回来的红黄色阳光照在她左脸上,令她的面颊产生一种迷茫的效果,仿佛脱离物质尘世的感觉,只是她因不安而产生的眼珠较快的转动才赋予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感。  
  “我把灯打开。”  
  她站起身,朝我坐的方面起来,想去拧开沙发后面的落地台灯。在她走近我身边时,我忽然伸出手,把她拽跌到我的怀里。  
  象是预先排练好的一样,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惶,只是她的眉因紧张感所致而轻微跳抖了几下。她不失温柔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令我怦然心动的让我倍感怜惜的东西。我喉头一阵发堵,涩涩的,那种感觉似乎是青少年时期远远看见暗恋的女孩才有的,是一种久别的近乎陌生的情感。  
  我把嘴贴住她耳边的鬓发,才洗过的头发发出一种青萍果的香味。我闭上眼,慢慢亲吻她细腻的脖颈。她微微扬起头,很依顺地承受着。……当我解她麻裙前面的钮扣时,她轻轻朝后移了移上身,很配合地让我的手更不受空间的障碍。她裸穿着麻裙,胸前并没有乳罩。  
  正当我恍惚之际,公寓的大门外悉悉嗦嗦响起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我一楞。蓝薇薇也把上身往后靠了靠,望向昏暗的门厅处。里面的木门响了几下,很快就鬼鬼祟祟闪进一个高大的黑影。黑影显然也不太熟愁房间的布局,站在那里胡乱摸着门旁的墙面,大概是在找开关。  
  本来这黑影我就很熟悉,等到他咳咳地清嗓子,我马上断定出来人——裴东。大概是楼道走廊灯过亮,加上我所坐的高背沙发处的阴影很重,他根本没发现我们。  
  “啪”,灯亮了。裴东转身,得意的表情顿时换成了遭鬼吓的样子。“哟!你们俩怎么在这儿?……”他的右手臂下意识地抬起来挡住脸,既象是怕挨打又象是要遮住直射在他脸上的灯光。  
  “你怎么有这房间的钥匙?”  
  蓝薇薇很镇静,她甚至没有从我的腿上站起来。  
  “……你不是打电话给我说你今天到西景湖去玩吗,怎么……”  
  裴东慌了,结结巴巴,所答非所问。看来这厮旧习难改,不知何时偷配了房间的钥匙,趁无人时进来想捞些东西。  
  “我问你呢,你怎么有这房间的钥匙?”  
  蓝薇薇语气淡淡的,紧追不舍地问。  
  “你人都是我的,有你屋钥匙又怎么的!操!魏延呀魏延,连我的女人你都弄,真是太不够朋友了,一对男盗女娼,一对男盗女娼!”裴东醒转神,越说还越愤慨,叉腿站在前厅中间一副家主抓奸的架势。  
  我懒得搭理他,心中只觉有一种让他戴了顶大绿帽子的舒畅感觉。  
  “你别臭美,谁是你的女人!”  
  蓝薇薇一句话噎过去,裴东气焰全消。  
  “都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我他妈还不信,今天总算开眼了……”裴东瞪大了眼睛。他站在原地尴尬了一会儿忽然仰天一笑,“昆好,好,魏延,不就一个鸡吗,我让给你了,可得有‘转手费’呀,从前的欠债可就一笔勾了……喂,你,蓝薇薇,你那三万块我明天就还给你……好,好好玩,,不打搅了。”大概港台肥皂剧看多了,裴东临走一甩头发,还忘不了摆个潇洒的造型……  
  我独自一个走在南国秋天夜晚的大街上。我又想哭又想笑。  
  我把失望至极的蓝薇薇独自一人留在了黑暗的房间里。我什么也没干。  
  在裴东转身摔门而去的刹那间,我禅师顿悟般地明白了一个事理:自己又能带给蓝薇薇什么?!一种假想的光明?一种虚幻的慰籍?一种可靠的保障?结局呢,不过又是老掉牙的俗套故事……“与其我以后欺骗你,使你伤心欲碎,使你痛苦难眠, 不如我现在仍把你留在你已经习惯的黑暗里……”这首歌真好,正好说明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我感到快乐多了。  
  我是只幸福的苍蝇,一只腿上刻有精美刺青的苍蝇,我高高飞翔于城市的垃圾堆上,放荡不羁地活着。爱情对于我这样一只快乐的苍蝇来说肯定是一种重负,会把我拖坠到肮脏的泥地里被踩瘪、辗压,最终屈辱地归于那黑臭的泥土。  
  世界是个巨大的蜂房,那么多蜜蜂在机械般准确而又勤力地忙碌,蜂房愈来愈大,似乎大有填满整个宇宙的架式。在这种精巧的无以复加的千篇一律的世界上,干吗不允许我做一只异类的苍蝇呢,我从不危害蜜蜂们的生活,从不介入蜜蜂们的秩序,从不敢打破那六角型的刻板和谐,从不想招惹香喷喷甜喷喷的蜜蜂们,我只想以一个柔弱的异类姿态活着,翩翩于那些结构精密的蜂房之外,自由自在地飞……  
  没有比你意识到你已从一种本来无法摆脱的阴暗情欲之网中挣脱出来再令人高兴的事了。此时,南国秋夜的凉意令我舒爽得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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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1 21:28:2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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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我为荀总提刀,功夫总算不白费,拿到了三万元报酬。  
  荀总又回来了,总说人有三衰六旺,对于荀总这种人来说应该说是一衰九旺。林学明的双肩往下塌着,丧家犬一样跟在我身后往荀总办公室蹭,很想借我取钱之际趁机表白一下。想起自己在荀总落魄时竟然往外赶荀总,林学明恨不能用鞋底子扇自己几百个大嘴巴。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初如果陪荀总多说几句话,即使是多陪他呆一会儿,也成了领导的患难之交,今天的风光想都想得到。  
  官场上的运数永远是扑朔迷离。按常理讲荀总报销国外的避孕套而引起的风波确实不算小,可毕竟只在系统内嚷嚷,没有被媒体披露。总公司好几个离了休的老头很喜欢荀总的忠勇和从前的孝敬,老头子们离休后的一切娱乐开支以及在南方的疗养费用全是荀总包下来在公司里支付,中国人讲究投桃报李,老头子们个个一生阅人无数,数来数去总觉得荀总这个不是那种人一走茶就凉的白眼狼,办事牢靠,应鼎力相保。总公司的几个现任老总也都与荀总有旧,跳得最欢的那位总公司副总带了两个人去欧洲“查帐”,花了五十多万的旅宿费,过足了出国瘾,回国后同情之意也油然而生,真逼紧了自己日后也会被人指摘。结论很快就定下——发票里的避孕套收据属于荷兰商店给错了票,可能是上一位顾客或别的什么人的收据,毕竟不是宾馆住房单上面打印有姓名。当然也不排除荀总所在公司财务部人员有意陷害荀总,挑起内部混乱。有鉴于此,结论最后写道:“为荀定邦同志澄清名誉,经过认真仔细的查帐工作,荀定帮为人正直,工作认真,内部管理完善,决定继续保留荀定帮同志的职务,并促请荀定邦同志认真清理公司内部的问题。”  
  我进入荀总办公室时,里面黑压压地站着二十几号人,都是公司中层干部,全部一言不发,眼巴巴看着正危坐在大班椅上打电话的荀总,从那表情语气里揣测着自己的前程。  
  荀总放下电话后,见了我还呲牙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显然我是外人又一直为荀总抓刀写书算得上是个客,故而荀总格外看待。林学明趁机也忙笑忙点头,荀总对他视若无物。  
  “哼,嗯,”荀总清了清嗓子。“财务部经理徐特文听着,你和你的下属十七个人从今天起全被开除,竟敢弄假票害我!我不怕!真金不怕火炼!你们可以接着告,往上告!”荀总声色俱厉,双眼冒火,一个装饰用的苏格兰烟斗在二十几万的大班台上敲得山响,凿出些凹凸坑来,可见荀总肝气之盛。  
  那个叫什么徐特文的财务部经理知道争辩也没用,转头灰溜溜走了。  
  “谢千三!”  
  “到……”  
  我看见消防主任就想笑,他想起消防演习时荀总曾扇过他大耳光了。  
  “前些日子总公司查我的时候听说你挺热心,积极提供情况,记得你有一天还指着鼻子骂我要操我妈……嘿嘿,有种,我就喜欢你这种人,接着干吧,日后看你表现。”  
  谢千三一听差点没晕过去,总以为荀总肯定会炒自己,身无一技之长的消防主任几天来把头发都愁白了,得知自己炒后肯定找不着工作。也不顾众人在场,抡园了给自己扇了十几个大嘴巴,“我狗眼看人低!我不识泰山!荀总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滚——”荀总做出不计较状。  
  谢千三识趣地滚了出去,眼里泪花闪动。  
  荀总接着又炒了几个在他落魄期间咬他告他的部门主管,包括那个从奥地利回来的庄重严。“你把在公司这半年的房费清了,赶紧走人,回奥地利当你的低等华人去吧。”庄重严才纲举目张伙子最后也真学知识分子耿直了一把,脖子一拧也不做解释,转头就走。  
  荀总处理完了人,又升了几个人的官,特别惹人眼目的是综合部主任吕根器,被提或为助理副总裁。吕根器听封后只是笑笑,小脸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荀总倒霉时他正住院治疗,故而一直没表态,让荀总觉得这个心腹总算没看错。从前心腹当中惟独这吕根器没有落井下石。  
  吕根器根本没心思落井下石。由于一直在公司混得不错,芝麻开花节节高,前一阵子吕根器也在欢场上结识了几个小姐,其中有一个葱白水嫩的尤其讨人喜欢。吕根器瞒了丑妻在外2500一个月租了套房给小姐住下,由于没有过多的钱供小姐花,他允许小姐除周六、周日外可接其它的客人。吕根器包皮过长,结婚四、五年了也没在意,土模土样的老婆反正使用率很低,包皮长短松紧都没放在心上。欢场的小姐见多识广,床战的技巧又高,吕根器也觉自己美中不足,想来个欲想成美事必先利其器,在小姐的劝告下去找医生割包皮。实际上现在割包皮的诊所到处都有,同什么洗牙的按摩的割双眼皮的增大乳房的治脚气的同在一个铺头诊所,雨后春笋般。偏偏吕根器爱惜命根子,想一想在小诊所用可能刚割完鸡眼的器械割包皮就头皮发麻,通过熟人找了市里惟一的一家妇产医院,并递上一个500元的红包亲自请了主任医生割包皮,很有点杀鸡非用宰牛刀的味道。悲剧就此发生。这家医院当时的一大批消毒药水全部调配不当,给染上一种称为“非结核分板杆菌”的很厉害的细菌,其特点是手术完毕伤口长合不上,计多孕妇和新生儿感染上此病,其实当时已有40多例感染病员,院长害怕停止接收病人影响医院的名声和收入,故而一直秘而不宣,边查原因边照样接收病人。最后一直感染了九十多个孕妇、新生儿,其中一个孕妇是某位领导的小姨子,纸里包不住火,事情越闹越大。从香港和美国请来了洋专家组成调查组,才查出是“非结构分枝杆菌”作怪,外国专家说国外也有这种感染事例,但一个医院超出一个以上病人感染就已罕见,一下子感染九十多个患者简直闻所未闻。  
  妇产医院一下子成了专门的“非结构分板杆菌医院”,尤其是那此剖腹产的孕妇肚子上的伤口就是不长合,每隔十几、二十几天就割下一堆烂肉。有些新生儿也因此菌几乎丧命,即使勉强活下来也会留下后遗症。许多患者已在酝酿巨额的索赔。吕根器可就倒霉了,如果在外国小诊所激光或别的方法割包皮,一星期后就可以同老婆或小姐敦几次伦。谁能想国营的妇产医院器械消毒会出大问题,伤口日益溃烂,每次都节下一小裁阴茎,如今他已有五他之四的子孙根烂掉了被节除下去,剩下的五分之一还得看下面的保守治疗和大剂量德国药剂的功效如何。对于吕根器,现在给他个省长当可能也笑不出来。  
  看见吕根器穿了一个特大裤裆的运动裤在那里站着不尴不尬地点头,林学明稍为心理平衡一些。由于那五他之一阴茎上包裹着一大团纱布什么的,裤裆鼓鼓的,我心里挺纳闷。他悄悄捅捅林学明问吕根器怎么了。“回去再告诉你,”林学明此时真想狂笑一两声以泄胸中之块垒。  
  “林学明,你不算中层干部吧,来我这干吗?”  
  荀总打发完那批主任、经理,点起一只巨大的雪茄,衬得他的小脸分外地小。荀总身躯很魁悟伟岸,只是脑袋太小。  
  “我……我陪他来跟您讲讲那书的事情。”林学明嗫嘘着,发根冷汗直冒,忽然他又全身发热。“为什么当初你鬼迷心窍把倒霉成了祥林嫂的荀总赶出办公室呢,那时的荀总是多么可爱而又可怜呀!”我暗想。  
  荀总威严地看着林学明,一言不发,足足看了他有3分钟。  
  荀总愉快地吁了口气,听上去很象刚拉出一根结憋已久的大便。他终于找回了丧失已久的感觉,一种大权在握的,为所欲为的舒畅感觉。  
  我坐在那里也没为这位林仁兄叹惋,多好的机会,没有抓住,瞬息即近逝,时不再来!  
  荀总从抽屈抽出了崭新的百元大票,随便扔在桌子上,换了副笑脸,对我说,“小魏呀,书写得不错,三万块你先拿着,以后有机会再另谢你……”他又掉头冷冷地对林学明讲,“不看在我是你朋友这点面子,我他妈立即炒了你!什么东西,不识抬举!你以为我是谁,竟敢对我不耐烦……”  
  林学明一脸可怜相,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我在一旁看了心里直为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才子师兄难受。  
  “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才,现在到南方来的博士、硕士成灾,能当奴才你才他妈是人才,否则就是蠢才!木材!棺材!”  
  压抑了多少天的怒火和不顺意,荀总此时也来个总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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