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穿越都市的杞人

沉睡月之海

　　　
  
文 / 雨铃霖  
  
　　我很忧虑。我有很多担心。这世界变化太快，快得让一般的人无法去感触身边的许多危机和灾害。我可不一般。杞人的子孙怎么会一般呢？
  
　　我的祖先当然是很有思想的人，至少也是“劳心者制人”之辈。读者诸君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说笑。尽管家谱失传已久，引经据典亦属不易。然而，简单而准确的推断却并不困难。试想，春秋之际，在小小的杞国境内不外乎下边几种人：奴隶。这群人的生死大权尚操纵在奴隶主手里，哪里会有心思去理会天的问题！平民。在那个物质十分匮乏的年代，升斗小民必须付出全部的精力，才能在赋税之余勉强生活。稍有不慎就会沦为奴隶，又哪里有余力去问天？国君。作为一个小国诸侯，该烦心的事还真不少：窥测天子的动向，迎合大诸侯的外交，制定灵活的国防与国策，每日头绪繁多的政务，还有那最让人头痛的家务……若还有闲暇，定当去寻觅异人炼丹制药，以期长命千岁。哪里会去烦心费力考察天的问题！士与大夫。这是一个唯独有闲的阶级，又以在野者闲暇最多。楚国的诗人屈原，他的大部分传世作品就是被贬出小朝廷后写成。诸子百家的绝大多数亦是在野之辈。我的祖先忧虑深重，一如放逐之屈子，定是不在朝之辈，而距诸子不远。
  
　　此时，我已走出家门。早上8点，我毅然准时地出门散步。既锻炼身体，又考验意志，还可以加强应变各种危机的能力。也不知怎么弄的，象新新贵族一样，我不再需要一大早挤公车。有人怀疑我是中奖一族，可我对搏彩业內诸多欺诈心存疑虑；有人猜测我是炒股一族，可证券黑幕早已让我胆颤心惊；至于走私贩毒黑社会，提着脑袋昧着良心弄钱的事，看看影视剧都有些魂飞魄散，更不用说让我涉足其间。还有人称我为自由职业者，倒还有些意思。其实我倒不在意怎么称呼，因为需要我在乎的事情着实太多。这不，刚刚走出巷子转上大街便有一阵怪风刮过，顿时一串乒乓之声让人心惊：这边碎片满地，下的是玻璃雨；那厢花盆“部队”从天降，有一只正常砸在一位行人头上；最“壮观”的是，大块大块的广告牌山一样倒下，几辆轿车立刻作出怪异的鬼脸。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唉，天真的曾经蔚蓝过吗？这城市林立的烟囱不时吞云吐雾，施放出种种有毒有害的气体；黄土高原的尘土，蒙古高原的沙暴，竟然轮流统制着我们这座江南都市。据说，由于人类O2C的过量排放，而使保护人类免受太阳紫外线辐射伤害的臭氧层严重被坏。难道令飞机不敢起降的沙尘暴，也不能稍稍阻挡紫外线吗？
  
　　十字路口，真是充满险情的地方。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过得去？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只是常常目睹“替死替伤鬼”的惨状心中很不是滋味。现在不是提倡保护动物吗？何况是人呢！绿灯亮了，可我得耐心地多看一会，仔细研究一下红绿灯的转变时间，有无警察或电子警察，犯规车辆是否很多。这不，已经是红灯方向的路上，两辆公交车正快速抢道通过，差一点儿撞倒一位骑车人；一位摩托车手想从两车间加塞穿过，可公交车一打愣便将他带倒；对面一辆破旧不堪的大卡车毫不减速，飞快地从摩托车上碾过，撞向后一辆公交车的后半部……很快，交警赶到来处理事故，我便趁机从容通过。唉，行路难，怎么办？每天都有成千上万辆报废车和带病车上路横冲直撞，每天又有相当数量的人或醉酒，或带病，或通宵达旦未睡而照常开车。这叫我们怎么相信红绿灯？怎么相信人行横道线是安全的？
  
　　我不由得又抬头看天。这是我的祖先所具备的优秀品质。天空虽然灰蒙蒙的，可太阳还照常爬升着呢。只是，我分明听见滚滚的雷声。不熟悉我们这座城市又曾遭到过惊吓的人一定会惊慌地以为，这不是小行星撞击地球的前奏，就是“911”事件即将易地重演，至少也是中东的巴以冲突在我们这个城市正进行着翻版。其实我们的城市里也就多了些卖淫嫖娼抢劫贩毒黑社会，坑蒙拐骗商业欺诈洗黑钱之类，城市游击队以上的恐怖组织及其活动尚未听闻。而我正在担心着的事情之一则是：我们的城市已经太过拥挤，我们的决策者只会一味地向荒山要地，向森林要房。这隆隆的开山放炮声无异于屠杀大自然，于是，我们的生态环境日益恶化，大自然的报复则是灾害连年，非旱即涝，夹杂着山崩地陷……唉，多少莫名冤鬼无故枉魂，唉，多少……如何是好？
  
　　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条大河，这条堪称母亲的河，千百年来一直清澈甘甜地滋养着我们这座城市，如今她已经不堪污染到难以饮用的地步。许多经济鱼类和水生动植物为之绝迹；珍贵禽鸟难觅踪影。拥着大河没水喝的景象已现端倪。这条大河将我们这个城市分成两部分。我发现不远处很多人正在毁坏河堤。这又是怎么回事？新修河堤不是刚刚竣工的市政工程项目吗？讯问之下，有知情人告诉我，这又是一个豆腐渣工程，竣工没有半个月，已经多处开裂，塌陷。相关责任人因贪污受贿已被刑拘。这又是一个让人揪心的老大难问题：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豆腐渣工程？是反腐不力吗？是法律法规不建全吗？是对权力的监督不奏效吗？还是执法不严呢？也许都有一些，然而依我看，最主要的恐怕还是腐败的成本太低而利润太高。这是山也阻不住水也挡不住的巨大诱惑！唉！难道权力就注定衍生腐败吗？不知是谁说的：“绝对的权力必导致绝对的腐败”，是不是该检查一下，我们的城市是不是还有太多的绝对权力，太多的龙断和变相龙断？感叹着我来到了桥边准备过桥。
  
　　这是一座看上去颇富丽堂皇的大桥，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彩霞桥。我对我们的建桥水平还颇有信心，这于我是不多见的。因为我深知，我们不仅拥有多座世界一流的现代化桥梁，还拥有多座堪称建桥史上奇迹的千年不坏的古桥。故而我毫不犹豫地走上桥面。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桥的中段竟然断裂塌陷下去！巨大的震荡将我击倒。我赶紧爬起退到桥边，一边掏出手机报警，一边向桥下跑去。真是惨不忍睹！十多辆各种车子落在水中不算，糟糕的是正巧有一艘小客轮打桥下经过，被垮塌的桥身砸个正着！客轮顿时倾覆。我们这些涉险之外的人一时间只能干着急，脆弱些的急得大哭起来，机灵些的赶紧沿河岸找船。这时，数十辆警车，救护车一起涌到，水上特警的七八艘船艇也先后到达，展开救护工作。我吁了一口气，重重的跌坐在地，看着河面浮尸一片，我十分清楚这又是一条严重超载的客轮。我突然作出一个决定，一个将改变我一生的重要决定：不要婚姻，不要孩子。一个人存活在这样的城市里，已经太过紧张太过提心吊胆，哪里还经得住增加几颗牵肠挂肚的心！非精神崩溃不可。想到这里，我不禁泪如雨下。我们杞人的传统是多么注重子孙后代的繁衍的呵！对不起了，祖先！对不起了，父母！请原谅我这不得已的决定吧。
  
　　我仍旧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不动声色地持续爬升着，我站起身走向大河边，一边脱衣服，一边跳上一条民用船，加入了救护的人群。

沉睡月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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