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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活在今天 [打印本页]

作者: 陀螺博妆 时间: 2002-2-19 21:11
标题: 活在今天
   席风，窗外的阳光，温暖而又温和的铺满在我的视线里，宛若多年前初相遇时你的笑，那样坦澈那样深沉地包围在我周身，令我至今不能忘怀，只是哦，席风，这样晴朗的冬日，如此安祥和平宁静，我该做些什么？    一直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你说，以前，现在，未来，我的任何感受，任何想法，甚至于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想与你分享，因为在我的生命里，你的出现曾经是那样的轰动，那样的不期然却又必然，我该感谢上苍能够在我那样子年轻，精力那样子旺盛的季节里，安排我认识了你。席风，许多年许多年过去了，你是否还记得在那个深秋里，我的模样吗？在每一个午后，你都会听到我的声音吗？而你，也是那样子真诚的渴望。告诉我，席风，多年后的今天的你，是否记得那时心的悸动？    如果允许，我将继续这种渴望，这种倾诉，但是，我已经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该做些什么？    四季灿烂，年华青春，肌肤光滑，活着，是如此的美好。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感觉，真是至上的感受，席风呀，你是否会想起那一年你的手是怎样轻轻抚摸我如丝的长发，你的手又是是怎样的颤抖还有你的眼神是怎样的不安。    这一切感动都已经不再存在了，是的，不存在了，你离开了我，去了那个遥远的地方，那一日，我望着遥远的前方，任何人都知道那只是空洞的空间，但唯有我，看到了你笑意盈盈的脸。席风呀，那时候，那年龄上的追逐，一切恍然在目，而你呢，只一个转身便埋藏了我所有的爱与恨了。    席风，到底几年了，三年？五年？七年？或许，都不是，只是昨天才刚过的，我们是昨天才相遇的，一切，才刚开始，不是吗？可是席风，原来便已注定了的结局，重来一遍，我们能够逃开宿命吗？    一切，都一成不变的，原来怎样的，现在便也是怎样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更改，哪怕时空倒转，哪怕你我更改轮回，爱，便是爱，不爱，便永远不爱。    很多人可以在同一个时候里，爱上两个人，也有很多人，在他们与情人分手后，用了好长好长的时间也忘不了，不管忠诚与否，这，都没有错，一切，都是宿命，我们都逃不开，任何人都一样。    又有谁能够怪造化弄人呢，海枯了石烂了，当初我们所追求的，不也一样历尽沧海桑田吗。细水永没有长流，浅薄的双溪，无法载动我多愁的灵魂，就让今天，我空灵的双眸望尽千帆过尽的源头，重新追逐年少的梦吧！    阳光，温暖而温和，抚触在我脸上，是那样亲切和平静，而此时此刻，我只能问自己，我到底该做些什么？    是的，席风，我该做些什么，即将春暖花开，又一个年份，又一轮新的岁月，我该做些什么？或许，什么也不必做，我只想静静地坐着，来吧，席风，像以前一样，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给你讲个故事，讲一个任谁也没有听过，却一直在我脑中浮现的故事。    记住呵，席风，这个故事只属于你和我。    夕阳斜照，微弱的阳光颤抖着穿过空气投照在地球上，令人恍如梦境的空中，一架银灰色的飞机穿透云层，起于伦敦，终于中国。    原晖提起了行李，步出了接机室，汇入了人流中，今天，是他刚回国的日子，也是五年前，他离开中国的日子。五年，不短了，但也不长，记得走时，身旁许多人围绕着，如今，物非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晖，站在人潮的尽处，面无表情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改变了，什么都改变了，如今的他所在的这条西平路和西安路的交叉处，周旁哪见得往年的破砖烂瓦，整片的高楼大厦，以钢筋水泥覆盖了原晖所有的记忆。顿时间，他不知道，在中国，在这个原本是他家乡的国度里，他还能做些什么？他还能去追求怎样的一切事物？还有一些怎样的人怎样的物值得他去追逐了？    原晖茫然的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他有点疑惑，是的，他疑惑这一切事物，发展得不可思议却又那样的自然而然，他有时，真怀疑那五年，是一个梦，一个到现在才醒来的梦，可他又知，那绝不是梦，因为那多年的痛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刻骨铭心。五年，他爱着痛着，想着念着，却始终逃不开那张网，那张由母亲日织夜织的感情网，是的，五年中，他愧疚，他的学业让母亲深深失望，他每次选择每一次付出都是那样的令人失望和失败，是的，在伦敦的五年里，他，原晖，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从头到脚，他都是个失败者。    可是他仍然得回来，不管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到了那一个时间，他，必须回到这里，回到中国，回到延青区。现在，他回来了，回到这里，回到这个可以规划他一切的地方。    他上了TAXI，直达延青区，那里有一坐庄园，是他的家，家里有一个母亲，严厉的母亲，宛若慈禧般的母亲。原晖想着这些，苦涩的摇了摇头。    郁郁葱葱，到处仿佛都欣欣向荣，原晖望向庄园的另一端，那是一条河流，人工的河流，没有一丝感性的河流。    带着些许的惆怅，原晖按响了门铃，出来开门的是依然是兰姐。是的，是兰姐，原晖口中的称呼。    “妈！”原晖走向了东厢房。    “谁？谁呀？”门内的老太太，彷徨的望向亮处，突然出现的原晖，霎那间让她花了眼，多久没见到他了呀，一年？哦，不五年了，整整五年了，这五年，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她的儿子，原家的后代，原晖，从未回来过。    “你回来了？”老太太充满皱纹的脸上，绽放着笑意，绽放着不期然的得意。“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想带个惊喜再进家门。”原晖笑笑。    “已经是个惊喜了，”老太太抿嘴笑着，“什么事情让你突然间决定回来？”老太太站了起来，原晖连忙伸出手迎了上去。    “也没什么，只是想回来，便回来了。”    “到底是年轻人哪，自由？我这老太婆还不知道自由是个怎样的滋味呢！老了，老喽……”原老太太柱着拐栈慢慢地转身，由原晖相偕着步向了走廊，走进后花园。    庄园里，一切依旧，只是气氛，萧索了些许。    “五年了，什么都改变了，庄园的人，走的走，去的去，现在呢！只留了我这个老太婆，世事无常哪，前几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唉呀，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啦，原晖呀，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出去了，老太婆一个人太寂寞了，太寂寞喽……”，老太太说着，走着，原晖听着想着。他们隔了一代，距离是那样的遥远，近乎古典与现代了，是的，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风霜，写满了尊贵，也写满了无止境的专横。    第二日，原晖的生活便开始了，如他五年前的，一模一样的，七点的早餐，接着是自由的随他支配的时间，原晖便进了后花园，看兰姐在那儿剪花枝和浇灌，是的，好久了，他不曾享受过这样的宁静，在伦敦，他每天早上起来便是匆匆的早餐，然后是夹在汽油味和汗味之间赶着去上班，那是怎样的生活？原晖称之为“流浪狗的生活”！    下午四点，原晖从原老太太的房中出来，整个人便开始沉思起来，这五年来，他一事无成，那么，现在，他回来了，到底准备做什么？准备从事于哪一个行业？他28岁了，是该好好想想了！想的太多，也想的太茫然了，但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也许是因为怀念高中时代的生活吧，原晖想起了高中时代的好友柯蓝，那个戴着近视眼镜仿若女生般羞涩的男生，他家原来是住在西平路的，对的，西平路，离延青区不远。    夜幕悄悄，从原晖的瞳孔深处，渐渐滥出，泛至全周，终于，天黑了，原晖的眼里，开始闪烁着光彩夺目的霓红。再怎样，这里比不上伦敦的繁华，再怎样，这里的光彩夺目也只是中国式的光彩夺目，却怎样的光也采不了原晖的心夺不了原晖的视线了。    他找不到原来的西平路，崭新的西平路对他来说，是完全的陌生。    原晖走进一家咖啡厅，拿出了笔记本，无意识的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拨着，听电话那边“嘟嘟……”声时，他想，旧日的好友，不知道会是何模样，也许也是物休人休，他这通电话，是不是错的，因为，在这里，他已经无一个他自认为熟识自己的人了，什么也都只得他一个人了。    “喂喂，柯紫柯紫，您哪位？”    奇怪的回应声，如此轻快女声！原晖心想。    “呃，请问，柯蓝在吗？”    “哦，哥哥？你找哥哥？哦，他在他在他在，你等一下。”原晖不禁被这样的声音所吸引，是呀，多么奇怪的嗓音，主人是个怎样的人？明媚？妩媚？妖媚？他想起了他走时的柯紫，呵，真正的黄毛丫头！    “你好，我是柯蓝！”低沉而缓重的男低音，成熟而富有磁性。这是柯蓝的声音吗？原晖有些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却想，人，总是会变的，这又有什么。    “柯蓝，还记得我吗？原晖！”    “原晖？……”几秒钟的沉默，“原晖，呀！果真是你，你还在伦敦吗？什么时候回来？”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骤，仿佛芭蕉夜雨般，也带有点刚刚那位女性声音的色彩，是的，非常妩媚的声音！妩媚？声音可以用妩媚来形容？    “谢谢你还记得我，柯蓝，我昨日到家，现在在西平路”，原晖的声音带点沧桑。    “哈……还记得高中那时你的昵称吗——流浪狗，是呀，流浪狗，你怎么从伦敦回来也不事先给我们打个电话，好去接你。”    “哦，没必要那么麻烦的，我又不会迷途。柯蓝哦，现在，流浪狗要回窝了，你肯收留我这只流浪狗吗？”原晖的心突然间好像变得明朗了起来，是受他人的影响吗？也许是，他回忆起了从前，回忆起了高中时代，打闹的时代，真诚相爱的时代。    “我家仍在西平路，只是房子都经过整改了，你在西平路哪儿，我下去接你？”    “一家咖啡厅，名叫“路人啡”，我等你。”    电话挂断了，原晖望向门口，玻璃门外，稀散的人群，玻璃门内，刚归家的客人。两种人，哪种人更有意义？哪种人，更带点感情？    洒脱开朗的柯蓝，推开了玻璃门，席卷着黄昏与夜的倦意，却又带着青春的轻快，依然是近视眼镜，依然是带点羞涩的笑意，却多了些成熟，多了些沧桑。也许，这便是经过的代价吧，经过，是的，经过感情，经过伤痛，经过离别，也经过了岁月，人，便长成这样了。    西平路的左拐处，便是住宅小区，柯蓝带着原晖，有说有笑的穿过长长的林荫道，三楼那道铁门后，便是柯蓝的世界了。    原晖望着昔日的老同学，惊喜于人，居然可以有这么大的改变，有这么好的转化。还有柯蓝的妹妹柯紫，有太多太多的青春，太多太多的令原晖惭愧的热情和活力。    “多年不见了，柯紫！”原晖微笑着。    “原晖？哈，好多年不见了，哦，哥哥，他回来你怎么不与我说，故意要给我惊喜么？哦，哥哥，我真的高兴！”柯紫牵住原晖的手，蹦跳着。    柯蓝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他回来，怎么通知你。原晖，来，吃东西！”    原晖从柯蓝手里接过铁盘，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是的，他在这里，从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他在这里，是最最最放肆的一个男生，以前是，现在也是。因为原晖和柯蓝是好朋友！    柯蓝十五岁时，父亲和母亲相继去世，留得柯蓝带着柯紫，艰难生活，而那时，原晖家世显赫，以不同形式给予了柯蓝与柯紫生活上的帮助。    柯蓝与原晖没有故事，一直都是那样，无波无浪的，两人之间，忠诚热忱，和平宁静。    月色微凉，三人围坐在阳台上，品着香茗，说起了往年旧事，勾起了原晖的愁绪，也让他原本沧桑的心起了些细微的变化。    “我觉得，我不适合生活在城市里，或许明天，我就去乡下，找一间房子，独自生活，说真的，我向往那儿的空气，是没有污染的，到处都是青山绿水，我可以写作，可以自由自在的，特别是傍晚，我甚至可以去钓鱼，虽然那里比不上城市的繁华，可是我想，我最需要的是宁静了，特别是现在。”原晖站起身，端着茶杯遥问星空。不知道是月色太亮，或者是原晖的脸色过于苍白，他那双眼睛在夜色的笼罩下是那样的炯炯发亮。    “这样子你岂不放弃你的工作了？”柯蓝问道。    “工作？我那在伦敦的五年里，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到现在我发觉，我这人最适合的一个行业，便是写作。是的，写作。”他仿佛只是为了说服自己，便不得不重复了最后一句话。“是的，写作！”    “你梦想成为作家？文学家？”柯紫的眼睛随之发亮。    “不是梦想，梦想是不可实现的意思，是梦里的想法，而我的这个不是梦想。柯蓝知道的，高中起，我便是学校的才子，而且我无愧于这个称号，哈……多少往年事呀，如今呢，一句话，人去楼空，物物皆休，哈……”。知道吗？人的感情里面有一种东西该称之为“悲壮的伤悲”，是的，伤悲，如同此刻原晖的心情。    “原晖，你知道吗？你若这样子坚持下去，你将要放弃很多，不，准确的说，是失去很多东西！”    “我知道，正所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五年前，我走了别人要我走的路，五年后，我回到这里，我就要走自己的路，我这不是倔强的坚持，这是我的原则了，以后，我就以这为目标，坚定的走下去，无论怎样的风吹雨打，也打不败我的信念。柯蓝柯紫，我回来了，我才知道人生是怎样的美好，人活着，是有着多么新奇的意义呀，我庆幸我活着，我是活着回来的。”原晖将茶杯放在圆桌上，俯桌看着对面的柯氏兄妹。非常奇怪的感觉，此时三人，竟是一片沉寂。    “原晖，或许这五年，你在伦敦经历了一些不为我们所知所理解的苦痛，但是，原晖，不管怎样，做为柯蓝我，从怎样的角度出发，我都想劝你一句，选择写作，定要三思而后行，并不是我对你没有信心，现在，各行各业的竞争非常厉害，我在全国各地做生意，有时碰到的对手高到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你无法相信他居然会有那样的智力或者那样的能力，但他偏偏就是做到了，而且很成功。原晖，我知道很难劝住你，或许根本就是无用的，但我不想，你再次失败！”    柯蓝的眼神透过玻璃，带着些有原晖所不能理解的光，这是坦澈荡然的光，这世上，也只有柯蓝才能给予他原晖如此的光呵！    原晖依然望着星空，一动不动。    夜色如水，远处的高山重叠，在月色的俯映下，竟带些许的神秘，以及些许的忧伤。    “在伦敦，我便一直迷茫，回来后，我也迷茫，对未来，我到底该怎样去选择，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柯蓝，或许是我这么些年以来习惯了走别人为我安排的路吧，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柯紫将桌旁的暖水瓶打开，往茶壶了些水，过会儿便在三人的杯中各斟满了馨香的茶水。    “你母亲未给你一些建议吗？”柯蓝问道。    “母亲？我难道真得一辈子走别人替我安排的路，不，不管怎么说，这次回来，我已经不准备再听令于任何人了，更别说母亲已经不再年轻，精力也不再旺盛。”原晖转身坐在靠背椅子上，望着柯氏兄妹，“也许，你们认为我这是不孝，但是，如果你们亲身体会，便会知道个中味道，如黄莲，苦涩！”    “有时，痛苦是幸福的代名词。”柯紫闪着亮眸，望着原晖。    “有时候是，但更多时候，痛苦是痛苦，它永远不可能是幸福。柯紫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幸福的感觉是满满的，是唯一的，而不是那样辛酸那样子什么样的味道都有的感觉。”原晖的双眸突然之间显得那样的专注，他对柯紫说话，但却将视线投向远方的黑暗。仿佛，他是在对一个他爱的或者爱他的人说话。    “哦？”柯紫叹了口气。    “原晖，这么多年了，你找到与你有共同语言的那一位了吗？”柯蓝问道。    “共同语言？除了你这位朋友，我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会与我有共同语言的人了，再说了，女人，现在的女人，我不知道该站在什么角度是思考她们了，总之，女人，是复杂的动物。我不是以一概论，而且，我想，我的妻子，应该是个水晶般透明美好的女子，她应娇小可爱，惠质兰心，要纯洁，脱俗，重要的是，哦，柯蓝，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全身上下要充满灵气，是的，灵气，我一直想在某个女孩身上发掘出这种感觉，可是，我发觉我很失望，因为这感觉不是可以发掘出来的，真的，见过太多的女子，她们无一例外的少了那我认为的灵气。”    “什么是灵气？”柯紫莫名的问道。    “哦！灵气，应该说，空灵般的气质吧，很多女孩漂亮，但是没有气质，其实，具体地叫我解释什么是灵气，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因为这只能去感觉，也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是的，我知道，高二那一年，我们宿舍八人谈起对未来女朋友的要求，你便说了的，但是，现在是物欲横流的社会，我们怎能拘于一格？再说，灵气，年轻的时候有，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环境的改变，都会消失的呀。”柯蓝说。    “不，灵气便是灵气，不是说消失便能消失的，而且，时间也未必有那样的功力。”原晖微扬的嘴角显得那样的倔强。    夜深了，城市终于停止了它一整日的无休无止的喧嚣。    原晖踏着雾气，穿过林荫道，回到原家庄园。四周寂静无声，月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投照在地上，洒在原晖全身，一切，显得那样的柔和。    原晖呀原晖，你所能选择的，到底是怎样去生活还是为生活选择怎样的方式？    原晖在床上辗转反侧着，此时已是凌晨，他仍然睡不着，他在想，在斗争，他要说服自己，他想着他要如何去寻找已经丢失多年的自我，他要到哪儿去寻找。他在灰暗中望着斑斑点点的窗棱，心地，突地雪亮了起来，“难道？我还在这犹豫，难道？我还不能完全的掌控自己的人生吗，难道？我还在等待着他人来为我行刑吗，走吧，去乡下，去海边，去那个梦想中的天堂，去寻找我的梦去发掘我的梦，去实现这个梦，走吧，不要犹豫了，想走就走，对！走！”    原晖带着满满地自信，带着对未来无比的信心，踏出了延青区，到了海沧这个小村庄，这个靠海的小村庄。    他停在村庄的入口处，此时，正是夏日的午后，火辣辣的太阳曝晒着这块土地，这个小村庄，还有海岸边的礁石和绵延的沙滩，咸咸的海风吹拂过他的脸，他有些贪婪的嗅着，是的，昨日，他还在那个喧嚣的都市，现在，他便已经站立在这远离灯红远离酒绿远离霓红的小村庄了。他听着海浪拍击著岩石的单调而倦怠的声音，哦，这个村庄，是倦怠的，正在这炎热的夏日的骄阳之下沉睡。他看着路边的草丛，看着那边挂满渔网的土墙，他闻着那鱼腥味，似乎闻到了自己心灵深处的呐喊声：我来了，我来了，小村庄！    他走进了村庄，一户人家一户人家的走过，他要找一间房子，靠海的。他看到这儿的建筑，都是原始的，木板的，偶尔有一两家围着矮矮的土墙，墙上似乎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他走过的门边，看到了堂屋，看到了神像，还有熟睡的孩子，还有半闭着眼的老太婆和老公公。他，原晖的出现，并未让这个小村庄震动，仿佛，他是一缕空气，沉睡的依然沉睡，瞌着的依然瞌着，谁也没有去在意这个陌生的男人，因为现在这个时候，村里几乎都没有什么人会出来走动，这个时候正是午觉的时间，只有几个虎头崽子在墙根玩着弹珠，偶尔给他投来一两个目光，他看着，忆起了自己的童年，他的童年是远离弹珠的，他的童年里只有什么？只有教书先生的声音，还有一本接一本的书，还有那竹鞭，还有父亲永远不会停歇的教训，他做的再怎样好，别人，总会找出他的缺点，哦，他原晖的童年，何时有过弹珠？何时有过欢乐呢？    他想着，走到了门前有一棵柳树的屋子外，他探头看了看，叫道：“有没有人在家？”，许久没有回音，他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庭院里有一口井，井边挂着几件衬衫，角落放着木桶，靠着木桶处有有渔网，雨衣，雨鞋，一支黑黝黝的扁担斜靠在堂屋的门外，一条条伤痕，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一个的故事，一个一个的梦想。这里的一切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显得那样的宁静和单纯。    他再次喊了声：“喂喂，有没有人在家？”，良久，还是没有人回应。他望着堂屋左面那个宽宽的通道，抬步往里走去，这时，“伊呀”一声响，堂屋的门打开了，一个睡眼腥松的老太太从里面踉踉跄跄的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小伙子嗯，你找谁喽？”老太太半咪着眼睛，走到门前便站住了，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小伙子。    “哦，老太太，我谁也不找，想在这租间房子……呃，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在这住下来，不知道您能不能帮看一看有没有空房子……呃，最好家具都有的……”原晖打量着眼前这位老太太，白发苍苍，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真真的笑意，她的衣服肯定有一定的年龄了吧，灰色的别襟式上衣，灰色的肥肥的裤子，还有灰色的布鞋，多么多么原始的服饰！    “呃……你说你要在这里住下来……呃……”老太太还未说完，堂屋右侧的厢房“伊呀”一声门便开了，里面一颗头冒了出来。    “奶奶，在跟谁说话呢？呃，有客人呀，呀，奶奶。”    原晖惊异的望着那颗人头，天哪！浓浓的刘海，铺在额前，秀气的上扬的如钩的眉毛，那对眼睛，像什么？像大海，是的，深泓般的不可测的瞳孔，还有还有，隔着这么远，原晖仍能瞧见那颤抖着的扑愣扑愣的睫毛，还有还有，她的鼻翼，她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还有还有……呀，她的眉毛怎么那样皱了起来？原晖惊了一样的颤抖了一下，哦，可不能这样子盯着人家看，特别是在这小村庄里，是非常非常的不礼貌的。    原晖轻轻地咳了一声，“哦，小姐，我……我……”。    “寒寒呀，这小伙子说想要在这住下来呢，”老太太颤巍巍地转过身去，对门那儿的那颗人头招了招手，“看我们这还有没有房子哦，这年头呀，陌生人挺少见的，在这生活几十年啦，统共也就出嫁那年随他爷爷出了一回村，哎呀，几十年了，老了哦！老了哦！”    “奶奶，别乱走动，我来扶您！”人头后面紧接着身子也出现在门外，水灵水灵的一个姑娘，就那样子出现在原晖的面前了！    她的头发高高扣起，盘在后脑上，有点散乱的垂落了几根在肩头，那衣服边上刺着红色小花朵的旗袍式的也是别襟式的上衣，青色的底纹再加上浅绿小叶的裤子，脚上那小小的白色的布鞋。天！这是一群怎样的人？原晖心里猛地一撞，是的，这便是他所想要的，是的，他所想要接触的便是这样的人类，纯洁，朴实，善良，没有城市里那些人的市民相，没有城市里那些人的贪得无厌和相互间的无止境的利用。他，原晖，找到了，找到了……    女孩儿挽起了她奶奶的手，转过身来对傻愣傻愣的原晖笑了笑，说，“先进堂屋坐吧，家里难得来陌生人！”话间竟带有几分萧索。    原晖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样破落的小村庄，居然住着这样一位秀丽的姑娘，是他在做梦，是梦中的人鱼吧，是的，人鱼，哦，原晖，他竟然不信他眼前所看到的，难道，这位姑娘当真给了他那样激动的感觉了吗？那么，他所要追寻的，是不是就在第一天第一个瞬间便找到了呢。    原晖进了堂屋，放下两个旅行袋，坐在了木凳上，他别扭的不知道手脚该放哪里，只得紧缩着。    姑娘看着他，“扑哧”一下抿着嘴笑了起来。    “奶奶，后院里还有几间房子空着，您看……”姑娘捶着奶奶的肩头，轻轻地说。    “给他收拾收拾，小伙子呀，看你眉清目秀，不像是个坏人哪，我就给你间房子住，你要住多久呢，随你定呀，只是不知这世事呀，又要在哪个时候发生些变化了，这些年来，倒是平平安安的，呃……寒寒呀，我是说这个家呀，这个村呀，没事没事……呀，后院凳上的空心菜还没做好呢，我去摘，小伙子呀，坐着呃，坐着呃……。”奶奶嘴巴里唠叨着便往堂屋后面走去，姑娘目送着。    “我先去后院收拾一下，您慢慢坐，呆会儿我去烧开水，呃，您坐着闷，可以到处瞧瞧……”姑娘也出了堂屋，原晖站了起来，打量着四周，堂屋中央，贴着几幅大幅的神像，还有香炉，冒着几缕青烟，旁边站立着两支粗大的已经烧至腰际的蜡烛，右侧的墙壁上挂着三幅遗像，左侧墙壁上贴着七零八落的纸张，屋中除了四五张木椅和一张破旧的圆桌外，再无其它的摆设，原晖惊诧于这种生活，是的，他觉得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如此简单？农家的生活，也许就是因为简单才纯朴吧，才能做到不竞争不相互利用吧。    半晌的工夫，姑娘便再次出现在堂屋，“已经收拾好了，过去看看，好吗？”    “哦……！”面对这样的女孩，原晖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答对的，是的，他在校园里接触的女孩子，无一不花枝招展，更别说社会上的，更别说伦敦，若是他此刻面对依然是往前那样的女孩，忐忑不安的是对方而不是原晖他，是的，但他原晖没有经历过这种女孩，他不知道他是该笑还是该严肃的一丝不苟的跟在她身后，当个老学究，他不知道，所以，是他忐忑不安。    干干净净的房间，虽说窄小了点，一张床铺和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倒也容得下，原晖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阵夹杂着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原来这是靠海的房子，他面对着大海，听着海风呼啸，海浪低吟和喘息，这样的海，是活生生的，是充满了神秘性，梦一样的。原晖惊喜，从此，他将日夜与海作伴，白天，他要去海边，夜晚，他要在海浪的拍打声中睡去，他感觉他的生命好像有了依托，但是，那个“自我”却依然离他那样遥远。    原晖便在这名叫海沧的靠渔业为生的小村庄里住了下来，他住在林家的后院里。虽说是后院，其实也就是一个围墙再加一扇木门，木门早已破败，围墙上也爬满了绿色的奄奄一息的不知是活是死的植物，他呢，他在第二天便开始一条一条地去走附近的沙岸，把整天的时间，用来感受大海带给他的冲击，他欣赏著那海面瞬息万变的神奇，他一点一滴的感动着，他找到了他丢失了很久很久的感动了，这是都市里的人永远都缺乏的，哦，那才是一群真正贫穷的人类，他们只知道物质，他们忽略了这儿有的的的所有的一切，所以，他们忽略了感动，忽略了心灵的震荡。原晖从来没有度过像这样的日子，但他对这样的生活已经向往了好久好久，所以，现在，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海边的沙滩上，瞪视著大海，时间数小时的过，他却依然故我般的沉浸在这，仿佛在倾听一个人心声。在这时候，他的心灵宁静，他整个的人整颗的心灵都陷在一种忘我的境界里。他看着由沙岸和岩岸混合组成的海岸，他抚摸着海岸上的沙石，那形形色色的岩石，处处遗留著海浪侵蚀的痕迹，每块石块都让原晖那样的入迷那样的沉醉。    沙滩上的沙温柔而细腻，它们迎著太阳，闪烁着比任何东西还要亮还要明的光，像许多星星，被击碎在沙子里，又像，又像她的眼睛，闪烁在每一个黑夜的深处。那些沙，无边无际的遍布着，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夹杂着多少的有趣的东西，无数的被海浪揉得光滑洗涤得干净透明的贝壳，那颜色成千成万，白的似雪般晶莹，红的艳丽如霞，紫的像夜晚来临前天空中最后一朵发亮的云……。    海上的夜色——那无数颗无数颗星星璀璨在高而远的天空里，衬得海面像一块黑色的丝绒，闪烁著点点粼光，在那儿起伏著，波动著。原晖被这样的海这样的夜晚彻底的吸引着，迷惑着。早上，他踏着晨雾在海边，看农家渔船的归航。中午，看成群成群的孩子们在沙滩上玩耍，还有伸展到天尽处的海岸。黄昏，他看斜阳在海浪的怀抱里温柔地被吞噬，看霞光无声无息地把波浪染成嫣红。深夜，他站在窗前看星星的璀璨，看渔火的明灭。他忙碌的瞪大自己的眼睛，张开自己心灵的窗户，他要把这些神奇的东西深深地记住，在他的生命里，他要刻录下这一切，这他梦中的天堂。他把自己的足迹遍印在沙滩上和岩石上，终日流连在海边的柔风里。他常躺在沙滩上，任阳光曝晒，也常坐在岩石上，任夜雾来临。他奇异的行止令那位有着深泓般不可测眼眸的姑娘诧异，她看着那个在吹海风的男人，她不知道，他的世界，她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但她知道，他一定非常的奇特并且一定有故事，是的，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好多天过去了，终于，海浪在他的眼中渐渐平静下来，终于，他拿起了笔，他一笔一划地写着，刻着这一切感受，他要用自己的文字告诉那些都市里的人，这里才是梦，这里才是天堂。    他被海吸引着，被村庄吸引着，也深深地被那位“人鱼”所吸引着，他原本便吃惊这样的村落会培养出这样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    “林姑娘，”林筱寒端着饭碗刚准备踏出他的房间，原晖便叫住了。    “哦，有事吗？”筱寒转身静静地望着他，这个有故事的男人对于她来说，是相当危险的，这是奶奶对她说的。危险？是的，危险，筱寒她害怕一些东西，那一些东西模模糊糊的，朦朦胧胧的，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些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有段时间了。”筱寒将饭碗重放到桌上，在左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她不敢看原晖，她的眼神闪烁着，她告诉自己不要和他去谈去说，但她又说，她很想知道这个有故事的男人到底有怎样的故事。所以，她坐了下来，并且，她抬起了头。    “哦！”原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觉得她的眼神像只小鹿般，他捕捉不到，她在他眼前四处闪躲，为何为何？原晖的心灵，忽然之间好像被她给扣住般，紧抽着，绷着，他轻轻地呼吸，轻轻地说话，他怕吓坏她的眼神，那如诗如画般的眼神。    “寒寒，寒寒，说喽，呆这么久，小伙子饭还没吃完哪，奶奶这儿有事哪，寒寒快来！”静谧的空间，突地传来前堂屋的声音，惊得两人差点跳起来。    “我先出去了！”原晖望着筱寒的背影。待到消失，他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倒在床上，是了，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不安？那是因为，因为一切来得太快，刚开始是海，是他梦想中的，他得到了，现在，这个姑娘，便是他以前所说的“有灵气的”又温婉尔雅的女孩，可是，速度太快了，原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梦还是现实，他摸不清距离，所以，他想，他需要时间。    蓦地，他想起了离开延青区时他妈妈对他说的话，“儿子呀，你会厌倦那种生活的，当有一天你发觉你手中的笔是那样苍白无力的时候，你便会厌倦那种生活的，实话与你说了罢，成功，到处都是，但是，你所追求的，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呀，这么几年来，也许你厌倦了我为你安排的生活，但是，我是看得比你远，我要你做的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次呀，又有谁可以保证你，一定不会失败呢。”    “也许，你不知道你只是暂时累了，因为伦敦的繁华已经刺痛了你的双眼，因为物质在你的眼中已经变质了，但是儿子，人得活着，活着，就离不开物质，谁也无法做到超凡脱俗而不食人间烟火，你不要以你那个什么不切实际的梦中天堂来蒙蔽自己的双眼和心灵，你想想呀，你想想呀，那么多人在这个都市里追求成功，有谁会去海边去乡村里追寻呢，那里只有贫穷，只有——贫穷哪。”    但最终，老太太未说服他，他迈着轻松的脚步，出了延青区，到了海沧村。开始了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人生。    “洗涤我吧，冲掉我身上心灵上灵魂上所有的灰尘吧！”原晖对着大海呐喊着。    农历十六，月色朦胧透明，原晖在沙滩上走着，他抬头，望着那一轮圆月，那清辉点点，却是经过了无数的阴晴圆缺呀，他轻轻地吟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他不知道他在思念谁，他不知道他该思念谁。或许，他只是一个都市的逃兵，暂时逃到这里的，时间过去了，他又得在那个规定的时候，踏上回家的路。    他懦弱，他不敢去追求那位有“灵气”的，如梦如画般的少女，他怕自己那颗沾满灰尘的心会让他显得污秽不堪，他还怕被拒绝，他更怕那双深泓般不可测的双眸会刺穿他的胸腔直达他的心脏而看透他，他无法承受自己赤裸裸的在他人面前，特别是一个女孩子，他怕被人看透，因为，他有着懦弱的本性。是的，原晖是个懦弱的人，所以你不停地失败，原晖，你是懦夫！懦夫！你不敢去追求，你不敢去要那些你想要的东西，却在这里伤春悲秋，你纯粹是懦弱，是无能，你注定了失败，注定了无止境的沦陷。    他想着，他自问着，他不知道这些话该由谁来回答，他？他自己吗？要他回答自己到底是不是懦夫？太惨忍了吧。他收回了注视着圆月的目光，将视线投入波浪中。    月光将沙滩照耀得透明清晰，突地，一个白色的物体闯入他的视线，那个物体伸展双臂在拉伸在舞蹈，充满了某种妖异的色彩，却又神奇复神奇的。原晖瞪大了眼睛，惊愕得无法动弹。那是谁？是人是神是妖还是人鱼？传说中的人鱼？原晖的心‘突突’地蹦跳着，他轻抚自己的胸口，真怕一不小心，心会从嘴巴里跳了出来。他走近了那个物体，他发现，她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长长的衣袍，她正一个人在月光乱舞着，她陶醉在自己为自己制造的天地里，甚至于连原晖的走近，她都未查觉，她的手时而伸向空中，时而俯向沙滩，她那黑发的头前后摆动著，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飞舞起来。月夜下，沙滩上，她的影子随著她的扭动而变幻，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忽然在前，忽然在后。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原晖出神的看着，他简直就不相信，神奇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不相信，于是，他不停地失态地揉着他的眼睛，终于，他呆愣着，他得承认，那是个人，是个女孩，并且，是那个林筱寒。    她继续舞着，她带着全身的力量在舞着，尽管没有规律尽管没有旋律，却仿佛，这是一支天使的舞蹈，她舞着那样的自然那样的柔和，她沉溺在她自己的欢乐中，她完全不会知道，还有一个观众也全神投入在她的世界里，于是，好像是注定般，好像是天意般，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终于走进了一个世界，造化弄人吗？不。不能说造化，是宿命，这一切，是宿命。    她舞得忘我，舞得聚精会神，原晖瞧得忘了自己，仍不住喊了起来，“天哪，筱寒，你怎么可以这样神奇，这样完美，这样空灵！”    夜的舞精灵仿佛受了惊吓般，她猛地停止了，转过身，她看见了他，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你……你……”    原晖此时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竟说不出话来，他竟就那样子呆愣在她面前。    猛然，一声海啸，筱寒随之转身，奔向沙滩与波浪的交接处，“看，听呀，是海的声音，海在说话，海在哭，海在哭呀，听，海哭的声音，海……海……海在哭……”。    原晖完完全全的迷惑了，他凝视着那个全身散发灵气的女孩，他完完全全的被眩惑住了。海，海在哭，一个女孩儿，竟然听到了海哭的声音，她有着一颗怎样雅致的心，她有着一朵怎样完美的灵魂呀。    于是，原晖终于迷失了，沦陷了。    “筱寒，让我跟上你的步伐，让我读懂你的人生，让我听那些专属于你的语言，筱寒呀，天使般的筱寒呀。”原晖的心在颤抖，他在海风在波浪中与自己对话着，他在呼喊着，呼喊着那个女孩。    他走向了她，蹲了下来，他看到了，月光涂抹在她的身上，手上，头发上，脸颊上，增加了她的飘逸，使她看来如虚如幻，他又愣了愣。他看着她那专注的表情，他也不由自主的倾听起来。哦，海风在呼啸，海水在澎湃，那此起彼落的海浪，在呻吟在诉说，空中穿梭流荡的风声也掺进了海浪中，天，这是一组天然的乐曲，是无数的低语无数的呢喃的组合。    听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呼喊，你又怎能够不被吸引。海，眼前这空灵般的女孩，是海神，是精灵，是夜的精灵，是舞的精灵，她那么神奇，那么优美，那么那么的完美。    原晖沉醉了，在这幅上天赐予的画前，他沉醉了，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他这是在做梦，只有梦，才可以梦得这般完美，可是，他担了自己的大腿，痛，他知道痛，所以，这并不是梦，这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梦。他的心呻吟了起来，他怕这一切，怕这一切会是梦，他闭上了眼睛，任海风灌进他的耳朵，任一切在他耳旁呼啸。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到他的耳朵，冰冰的，凉凉的，原晖睁开了眼睛。    一个尖形的贝壳，放在她的手里，倚在他的耳边。他清晰的听到了海浪的低语，海风的轻唱。那此起彼落的潮声，时而高歌，时而细语，时而凝咽，仿佛由昼而夜的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无休无止的，终宵达旦。    “听，这也是海的声音，是海将自己的声音依托进贝壳里，知道吗？贝壳也有梦，它的梦便是歌唱，它要海的声音，不管是哭声是笑声，贝壳，贝壳需要大海，大海需要贝壳，哦……”筱寒眨着眼睛，透过氤氲的海气望着他的眼睛，也望进了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此际，月色依然朦胧，海上，似有若无的飘着一些梦般的肉体看不到却可以感觉到的东西。原始，这里的一切都太原始了，别说海，连人，都纯朴得未经过雕饰。如果是都市，哪有筱寒，如果是物欲人流的街市，哪会听到海哭的声音，所以说，所以原晖说，他太幸运了。    终于，贝壳离开了他的耳旁，终于，他静了下来，他的理智也恢复了。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来这？”    “月圆之时，我都可以来这海边，想舞就舞想跳就跳，那个他说我是月圆的精灵，是夜的天使，”筱寒的脸上绽开着笑意，那样温柔。    “该回去了，来，我们一起走。”筱寒顺从的站了起来，两人走了岸边。    “这里原始，但给了我太多太多的惊喜，这些东西，我以前只是在梦中见过，在梦中才可以感受到的，近段时间，竟完美的完全的铺洒在我眼前。”原晖难以抑制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激荡。    “海是真实的，它美得自然，温柔得自然，凶悍的时候也同样的自然。我倾听过，我知道海想诉说，也无时无刻地在诉说，海有一种力量，一种近乎神的力量，你知道吗？我以前到过都市，我也在那生活，那个过程中，我迷失过，失望过也同样失败过，但有一天，我终于决定了回到这里，我重见到了海，重新认识了海，这么神奇力量这么大的海，它冶好了我心灵上的创伤，它帮助我走出了迷惘，于是，我决定了再不离开这里，我要在这生活，到终老。”筱寒一步一步地走着，静静地说着。她的双臂横过来抱在自己的胸前，夜，微凉了。    “我以前的生活，与这完全不同，那是种会让人迷失堕落的生活，可我觉得那种生活会让人有种挫败感，知道吗？二十八年了，除了在伦敦的五年，其余的我走的都是别人为我规划好的路，这么多年来，我所追求的，却仍然在不可知的未来，实话说来，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到底什么更有意义，对于我来说，我已经衡量不出，所以，我离开了，为了那个‘自我’，我离开了都市，来到了这里，开始新的追求。”原晖侧转过头，望了一眼筱寒的脸，便继续往前走着。    “在这里，可以找到‘自我’？这里，是累的疲倦的人休息的地方，你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供你追求？”筱寒感觉到他的目光，谨慎的低下了头。    “我要写作，要当作家，所以，我来这，来之前，我不敢确定会不会给我带来灵感，但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了，海，小村庄，这里的人，还有你，哦，筱寒，这一切怎么能不让我产生无止境的灵感，我又怎么能不在这样的环境里写出一些令世人惊异的文字呢？”原晖激动着，他的手开始挥舞着，他的力气开始散发在周围，竟使凉凉的夜，带上了阳刚之气。    筱寒静静地听着，良久，她说，“也许，你会在这写出一些文字，但是，想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这个可能性几乎是太小太小了，我觉得这世间，任何一种文字，都不能够真正与人类的心灵相结合，那种清晰透明的文字是零，世界上从没有过，现在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筱寒星光般的双眸闪烁在黑夜里，“或许，真正的原因，该是‘人’吧，因为，现代人，已经分析不了自己了，他们都把‘自我’迷失在物质里在争夺上，无论怎么样，是再也找不到那颗原始的心灵了，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个怎样的女孩？清洁透明，却又历经沧桑；她来自这里，却又经过了都市的尘嚣，她迷失过，怎么一种迷失法？她的‘自我’呢？她找回了她的‘自我’了吗？    这是一个供疲倦的人休息的地方，那么，原晖是累了吗？是倦了吗？    他望着身旁的姑娘进了右侧的厢房，他望着那个空灵般的女孩消失在那扇木门后，他才惊愣般地打了个激淋。    夜醉了睡了，他才开始清醒过来。    于是，后院里那盏灯，亮至天明。    日子，一天一天，从原晖的指尖掠过，日子，也一天一天从筱寒的眼底浮影般飞过，他们经常对视，却又经常如飞般的闪避掉，他们都怕，都怕新的失去。    稿件，如飞般的寄出，退稿信也如纸片般的飞回，时间久了，终于，各大报社杂志社等等媒体，都开始注意这契而不舍的‘除非’，于是，有一天，‘除非’的落名出现在一篇文章后面了，于是，又有一天，一篇作者是‘除非’的题名为‘海的诞生’的小说，出现在各种书店书摊上，于是，又有那么一天，‘除非’被邀请了。    他名就了。    “几乎，我以为这便是奇迹了。”    “不，不是奇迹，也不是梦，因为这个村庄本身就有着无止无境的奇迹，所以，我搜集了这儿所有的奇迹于一体，创造出了新的‘生命’，筱寒，梦想不是梦想，奇迹也未必是奇迹，有时，灵感就在一瞬间。”原晖激动了，当他实现了这一切的时候，他激动得，他觉得他此刻的情绪像波涛汹涌的大海般，于是，他拉起筱寒的手，奔向了海边。    “筱寒，我要对你说，我喜欢你，从一开始……筱寒，你知道吗？”他奔跑着，呐喊着，所有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对他投来惊异的目光，“筱寒，告诉我，回答我，我喜欢你，你知道吗？”他依然喊着。    “哦，你疯了，你疯了，停止，停止。”筱寒脸红着，她扯住了被他拉住的手，硬生生的站立着。    此刻是黄昏，夕阳，斜照着，那颤抖着发着黄色光亮的光线，静静地包围在站立在海滩上的两人，原晖的眼睛紧盯着筱寒沉浸在夕阳光线中的柔和的面庞，他贪婪的看着。眼看，他所想要的一切，就要全部的实现了。    当一切能够终止的与不能够终止的事物铺展在你眼前，当你，为眼前这样一个神采飞扬的男孩儿所吸引的时候，你，能够想些什么，你，还能够做些什么？    筱寒的眼眉紧蹙着，她紧紧地，紧紧地压住自己的心跳声。海风吹着，阳光铺洒着，她，就是那样子沉默着，她明白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她要怎样选择？是的，许久以前，她在那个地方，受尽了种种磨难，因为爱，因为恨，也因为痛，她回到海沧村，那时，她发誓，终生单身，她在男人的眼里，看不到安慰，看不到自由，看不到忠诚，而对于她这样一个人来说，当爱不是唯一的时候，便已经不再是爱，一切便结束了。所以，她放弃了。    然而，现在，她面对着新一轮的考验。    原晖，此时又怎能够理解筱寒心里所想，他欢喜着，他看不到她的眼神，只能望着她的头顶，他被欢乐充满的心又怎么能够了解她那颗原本被愁苦浸泡的心？    爱是什么？    筱寒疑惑，原晖也疑惑。所有的世人都疑惑：爱，是什么？    筱寒爱自己，原晖爱这个海沧，爱这个大海，爱眼前的这位‘人鱼’，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下巴，夕阳斜照，筱寒的眼睛紧闭着，她颤动的睫毛，就那样子展现在他眼前，筱寒她不知他此时热烈的目光如同六月的阳光般炽烈，浓烈，他几乎是要燃烧了她的，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是感受不到，她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回想着回想着这么多年来自己的放弃，她回想着，回忆着，也悲伤着。    当幸福来临的时候，痛苦也不期而至。    从来，幸福，便不是单细胞的。    这一切，筱寒懂，她懂的这些东西，也只有她知道自己懂。    她终于抬起了眼皮，看着原晖，轻轻地转过头，她的视线，越过了身边的人，越过了大海，越过了群山，她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她只看到，那山头，夕阳正在幻灭，夜晚，就要来临了。    筱寒静静地吹着海风，她的不言不语令原晖安静了下来，她又抬眼看了原晖一眼，轻轻地说，“或许你不知，对于一些人来说，爱，代表毁灭。”    原晖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爱，是新生，是希望，是奇迹，筱寒，你为什么认为爱是毁灭？”    “在我眼里，如果没有理解，没有宽容，如果是没有未来的，如果不是永恒的，爱，便不是爱，而是欲望，是占有，总之，不管它是什么，反正，它不是爱，不是爱。”筱寒摇着头，无奈的。    “可是，有时，爱美在无法永恒，相爱的，未必要相偕终生。什么是两情相悦？什么是情浓意合？筱寒你可感受过？很多事情，未必都要追求永恒的，这世间万物，都是有期限的，人的生命更不可能无限期，所以，人的感情，它有始有终，也是必然的，筱寒，你强求什么？”原晖俯向她，他想拥抱她，他，更想知道，在她那一双深泓般不可测的眸子背后，藏着怎样一个人生。    “那么，告诉我，你的笔名为什么会是‘除非’？”    “除非地球停止转动，除非山河停歇，除非你我死去，除非没有除非，要不然，原晖都是存在并追求着的。筱寒，在我的思想里，有太多太多的除非了，我说不完。”    筱寒听着，往前走着，柔软的沙土轻抚着脚底，以及时涨时退的海水，海风轻吹着筱寒披散的长发，她往潮涨处走去，伸开双臂，仰起头，一波浪，迎着她的面倾袭而来。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温柔的窒息，狂暴的抚摸，如同情人，如同敌人，如同，如同她心里的那个魔。    “原晖，去追求你该追求的吧，这个海沧，一切人物都那么平凡，很多东西是你没必要去追求的，因为，这些东西存在城市里，你要去那里寻找，才有。”    “筱寒，你在拒绝？”    “拒绝？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拒绝？我只是不想再失去，我不愿意再踏进那个圈子一步，我已经没有爱情了，无法再去爱别人了，原晖，我现在，只对自己好，我不愿意，真的不愿意再重复，再让昨日重现。”    “哦，筱寒，说什么昨日重现？说什么没有资格？”原晖心急着，也心痛着，他的眼神紧追着她，生怕漏掉一个细节，“你这样的理智，你应当知道自己有多好！”    筱寒突然间笑了。    这个笑，令原晖再次困惑了。    “说这些作甚，我要回去了，奶奶的晚餐还没做好，怕她肚子饿了，再见！”    ‘人鱼’走了。原晖静静地呆站着，良久，他才开始走着，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他便在那上面坐下，他凝眉望着大海，望着那一波又一波的无休无止的永不会停息的海浪，他的心中波涛汹涌，激流难进，海风迎面吹来，抚着原晖的眉角、发丝，他思绪凌乱，不懂要想些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坐着……他想变成一块石子，想变成一波浪——灿烂过，便熄灭，那种无憾的生活。他有太多太多的渴想，如今，他却只想沉沉睡去，不愿有知觉不愿有感觉。    海潮，越涨越高，浸至原晖的脚面，他才蓦地惊觉，夜，完全的将一切包围着，海上的雾气也越来越重，他打了个寒噤，天，越来越凉了，该加件衣服了的。    他走回了后院，走进了那间房子，他和衣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的窗外，筱寒静静地走过，她没有抬头，走过了那道门，她便进了自己的屋子，吹灭了灯，她坐在窗前，手支着头，闭上了眼睛。    她，林筱寒，此时亦心乱如麻。她以前恐惧的那些，现在依然恐惧，她以前所热爱的那些，现在，却少了份激情，她也知道，她越来越平静了，或许，她真能淡忘那件令她心如刀割的事，或许，她该试着去接受他。只是，在筱寒的想法里，这么多的假设，无一例外地被一一否决了。是的，没有这么多的或许，她如果不爱他，便不要去接受他，不能让他当影子，对于一个这样的男人，这样对他，她，良心上何安？！    原晖的心日复一日的沉重，他经常凝望着筱寒的背影，他看不懂她到底有怎样的语言。    “筱寒，你以为逃避，便能够让自己的心收放自如吗？”筱寒走过了木门，原晖开口说话了。    筱寒站住了脚步，她的左手倚住门杠，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知道你自己在逃避吗？你以为我在伤害你？你以为，你以为我与他人一样的吗？告诉你，筱寒，我原晖是独一无二的，天底下只有一个原晖，原晖从不与他人相似，我有我的灵魂我的思想我的感觉我的宽度，我知你怕什么，我也能想象你经历过怎样的伤害，但是，筱寒，只有一个‘除非’，我请你珍惜。我对其它一切没什么要求，可是筱寒，我只求你，来理解我，不要逃避，我，并不是那种一文不名的人，或许，这颗心，这朵灵魂，值得你珍惜，值得你来探视！”原晖无法停止的说着，他恨，他恨筱寒受过的伤，他恨筱寒的不理解，他恨自己，为何迟来一步，为何不能早早与她相遇。    筱寒听着，她一直在摇头，一直在摇头，她摇不掉他的声音，她只觉得，只觉得自己不可思议的感动了起来。    “一切，可以重新来过的，不是吗？即使痛苦，它也是过去了的，你与我，相遇了，那一切伤痛便已经被岁月埋葬了，相信我的话，好吗？筱寒，我能够从那样一个地方来，什么样的思想准备都有，再说，你纯朴你善良，是永远值得珍惜的，别再说以前说的那些傻话，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他走向了她，他急切地问着。    “不可以，不可以，事实已经是事实，我不能够，不能够再让自己去重复着受伤，我无法忍受，我不能那样子做，真的不能…………”筱寒低下头，呜咽着。    原晖停住了脚步，他不敢相信她如此激烈的反应，她在惧怕什么，难道，有一些东西，是连他也难以想象的？    他沉吟了良久，终于，开口问道，“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有过怎样的往事？”    筱寒抬起了头，她大大的黑眸，瞪视着原晖的眼睛，她无意识地看着他，没有羞涩，没有逃避。因为，她的脑海里浮现的统统的是多年以前的事，伤心的事。    “筱寒，筱寒！”原晖叫着，他伸手去摸她的手，她避开了。    “你先告诉我，你想要个怎样的女朋友？”    “女朋友？哦，一个像你这样的，像你这样的女孩儿，筱寒。我活了28年，从懂得感情开始，我便追寻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你有着我所想要的灵气，你有着我所想要的所有的一切，筱寒！”原晖叹息着。    “纯洁？温柔？善良？勤劳？空灵？”筱寒的眼神迷离了。    “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筱寒，别说你不理解我，看你，把我的心事都说中了。”他执起了她的手。    “别来。我想告诉你，我永远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孩子。我有过你难以想象的事。好了，原晖，你说我是个你觉得十全十美的女孩子，那么，就保全这种形象吧，好吗？”筱寒望着原晖的瞳孔，面无表情的说着，“如果你忍心让自己失望，继续追究下去也无所谓。”    “筱寒，再没有什么会比你这个人更重要的了，真有过什么，我会试着去接受，只要你不拒绝我，我不介意什么的，筱寒，我只怕自己污秽的心与灵魂配不上你的，当初，我多么怕你拒绝，现在你果真拒绝。”    她看着他，她信他或许会不介意，她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但她只怀疑自己的心，是否还会坚定。    他深深地凝望着筱寒，那眼神像大海像森林更像火般的，他要燃烧了，他爱她，现在，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每一种感觉，都在呼喊，他爱她，他要她。    她被他灼热的眼神点燃得意乱情迷，她眩惑了，要告诉他吗要告诉他吗要告诉他吗？她在犹豫，她爱他呀，早在那个午后带点笨拙的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被他给吸引着，还有他对大海的痴迷，还有那个舞夜，这一切一点一点的告诉了她，她心中有他。    可是，她有着太多的担心，太多的恐惧，她多么多么的卑微，她不敢继续看他的眼睛，她的心里在呼喊，不要折磨不要再这样子折磨。    “筱寒，说你爱我，说你愿意嫁给我。”他看着她颤抖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唔……”她的头脑顿时觉得被某种东西给燃烧了，她发觉自己思考不了，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筱寒，筱寒，天知道我对你多发狂。”握着她瘦瘦的肩胛，他紧紧地拥住了她。    她如木偶般地站立。她不敢睁开眼睛，更不敢喘气。她几乎是要窒息了，他要杀了她了。    “筱寒，说你愿意嫁给我，说你愿意。”    “不……不……不能。”她被这句话打醒了，她急切地喊了起来，并推开了他。    如炸雷般响彻耳际，原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不愿意？”    “我爱你，我崇拜你，并被你深深吸引，如果在多年以前，我会愿意追随你，可是，一切都来得太迟，原晖，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已经不再相信承诺。”她用双手捧住双肩，无力的摇头。    “一切，可以重新来过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它不能也无法滞留在你的今天。”他伸出手，试着再拥抱她。    “不，不，……当你有一天不再爱我时，你会诅咒我……你会恨我……我自惭形秽，我怎敢，我怎敢……”她如噩梦般推开他，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淌出。    他惊吓般地侧过身，他怀疑事情不像外表那么简单。    “告诉我，怎样的事让你这样子恐惧？告诉我，筱寒，仁慈一点，告诉我！”    “不，你不能知道，你走吧，你走吧，我不能让你更痛苦。”    “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筱寒！筱寒！”原晖摇着她的肩膀。    筱寒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他给摇出来了，她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的双手从自己的肩上拿下，她睁大那双如海般痴迷的眼睛，深呼吸着，终于，她说了出来，“六年前，我十九岁，没有考上大学，刚好父母亲生病去逝，于是，我回来了。”她停顿住，看着他。    “说下去。”    “一年后，一个男孩从城里来到这里，一段时间后，我与他两情相悦，肆无忌惮的相爱了，半年后，他带我回到城里，他家庭很好，他母亲拒绝了我。我只在他家里住了半年，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他受不了他母亲每日的耳提面命，他终于提出分手，于是我回来了。”她说着，那神态，仿佛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般。    原晖所有的知觉都渐渐僵硬了。    “一个月后，我发觉自己怀孕了，后来生下一个儿子，不到三个月便死了，是个弱智。”    他呆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紧蹙起眉睁大眼睛看着筱寒，他的脸扭曲着。他是那种传统的男人，他是那种认为女人该从一而终的男人，他是那种，是的，他是那种不能原谅筱寒这样的过错的男人。    筱寒她看到了原晖脸上的不可置信，她看到原晖脸上的变化了，是的，像他这种男人，怎么能够忍受，怎么能够。她无言的转过身去。    原晖无神的看着筱寒的侧脸，此时他的脑海里正狂风暴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正一片一片的分割，一片一片的与他的身体分离，从来他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痛到这种地步。    “我宁愿我没有听到这一席话。”原晖的拳头，重重地击在门棱上。他的牙齿咬着嘴唇，他的眼睛，紧紧地闭上，泪，慢慢滑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经注定了的吗？他原晖能够来得更早吗？不能，所以说，这一切的悲与喜都是命中注定了的结局，是宿命，怎样的假设，也仍然是逃不脱的。    原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要么在他的后院里，喝着无尽的酒，要么，在大海边，无尽的奔跑，他不能够停止，他不能让自己有空间去想，他不能有思想，因为只要一想起筱寒，他心里就痛，越爱筱寒，他越难受越是伤心。他受不了，他受不了自己的思想，他只有酗酒，只有奔跑，任风吹任海浪打，他才能够不去想。    筱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劝他，依然故我的生活。她的头发，仍然是高高盘起扣在头上，刘海也依然是满满地铺在额头，睫毛依然是扑洒扑洒地闪着，是的，她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依然是她，自由自在的林筱寒，无悲无痛的林筱寒。    一日一日的过，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阳光似乎让乌云给遮住了，这样的日子里，整个的海沧村被阴霾覆盖着，到处都湿漉漉的，海上的雾气更重更浓，岩石上到处都滴着雾水，潮水，却退得很远，要在海滩上直直往前走二十几分钟，脚才能够碰到海水。一切，在宁静中显得沉重无比。    原晖在海滩上走着，一步一步，雾笼罩在四周也包围着他的身体，他的额发上一滴滴露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他无法掌握他所看到的，他只是忆起了他刚到这里时的种种感动，这更令他忐忑不安，天，看，他现在变成怎样的一个人，当初的雄心壮志呢，当初的那股坚决劲呢，都没了，是的，都没了，他原晖，被一个女人以那样的形式打败了，还说自己不是弱者，还说自己能够成功，可是原晖，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如此不堪一击呢，又有谁规定了这场游戏的规则，你要知道，是没有人来规定的，这么说，你是完全自由的，你要做怎样的选择都是你的决定呀，你现在这么痛苦，也是你自己的决定，你能怨什么？    他下巴上的胡茬说明了他整夜未睡，一直徘徊、游移在这四周，这海沧的四周。他几乎是在让自己坚决，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了，他想他只有离开这里，自己才能够安静下来，或许时间长了，他便能够淡忘筱寒。哦，又是筱寒，为什么又是筱寒，原晖瘫倒在沙土上，他的整个身子俯向沙土，十指深深掐入土中，泪，从他的右颊，滑入沙土中。    离开吧，弱者，离开吧，懦弱的原晖！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了。    阴霾过后的一个阳光温和的午后，原晖开始收拾行装，他折叠着衣物，他整理着书稿，依然是两个旅行袋，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增加什么也没有减少的，他埋头整理着，筱寒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    “我要回家了！”原晖感受到了门口的阴影，他头也不敢抬一下。    筱寒看着他的头顶，她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说不清是什么样的笑，或许是讽刺吧，看，她整只眼睛里充满的都只是无止境的冰冷，她明白的，她想也不用想便能够明白的，她一开始便不希望什么的，更别说是过后，何况是现在，她没什么想法，真的。    她仍然是笑着，转身走了。僵硬的背，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原晖慢慢地抬起头，在筱寒的背影消失的一刻，他的视线碰触到了门栏，意识始终陷在一种痛楚的绝望里。他的头脑昏沉，他的神志迷惘，而他的心，却在一阵阵的抽搐、疼痛，压榨著他的每一根神经。    当作是一段故事吧，把她当作是一个过客吧！她那一段过去，自己能够接受，母亲那儿，不知会弄得怎样的天翻地覆呀。就这样吧，到此为止吧，因为他根本就不能够去把她的那段事情漠视掉，根本就不能够。    他提起了行李，出了后院门，他抬头望着天空，天空，平淡如水。他踏过走廊，进了堂屋，看到了奶奶正坐在凳子上闭眼歇息，自己便也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声响惊动了奶奶，她睁开眼睛。    “哦，要回去呀，也好呀，也好呀。”    “奶奶，我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原晖拉住了奶奶的手，无助地说。    “我了解。走吧，天黑走出村就坐不到车了。走吧，小伙子。”原晖不敢去看奶奶的眼睛，他知道，那眼里有太多太多的挽留，太多太多的伤逝，可是，他不能，他没有办法，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试着劝自己去接受，可是只要一想起筱寒曾经与另外的男人相依相伴，他的心便会像一只手凭空抓住一样的剧痛无比，他没办法承受这样子的感觉，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从行李包中抽出钱夹，拿出一沓钱放在老奶奶的手里，随即拍了拍她的手背，万语千言，沉默始终。    老奶奶又闭起了眼睛。    他走出了院子，踏着他来时的路径，走出了海沧村。    阳光，投照进后院，却无法给人温暖的感觉。    筱寒，在她的窗前，看着原晖，迈出了院门，她看着他，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她的左手先是紧紧地拉扯住自己胸前的衣服，随着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她的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背，她的眼睛，那一双能够一闪一闪的睫毛下，两条泪，缓缓地爬行出，延着脸庞，从下巴滴落到窗棱上，一点一点的泛开，竟无痕无迹。    天那边，乌云渐渐覆盖住太阳。    原晖一回到城市，便去西平路，一见到柯蓝，他便扑进他的怀中，无法自制的抽泣了起来。    谁也无法相信一个人竟可以哭到如此的地步，更何况是柯蓝，他来不及问候他，他来不及扶住他，便整个人的瘫倒在他怀里，这令他吃惊，他活了也二十几年了，跟原晖交往了也这么久，从未见到他如此脆弱过，柯蓝整个人整颗心整朵灵魂都呆住了。    正在房中复习的柯紫听到哭声，匆忙跑出，待见到这情景，竟也呆在当场。    柯蓝眨了眨眼，拥抱住原晖。    柯紫跑进屋用热开水烫了毛巾，倒了一杯水。    原晖依然没有停止，此时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哭，仿佛这能够喧泄这么久以来的痛苦。他什么都不说，也无法说出来，除了哭，抽泣，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    柯紫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柯蓝抚着原晖的背，面色沉重的看着柯紫。    柯蓝心里透彻，原晖是不可能为工作失败而这样子伤心的。这一回，原晖是彻彻底底的受伤了，他遭女孩子拒绝了？哦，那个女孩子肯定有着原晖一直认为的那种‘灵气’吧。但或许难说，原晖一直善于追求，他会因为拒绝而退缩吗？不，那么，应该是什么……？柯蓝再也想不明白了。    当原晖终于停止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柯紫第六次去厨房用开水热毛巾了。    原晖坐到沙发上，仰起头，整张脸，红红的，他紧闭着眼睛，伸展着四肢。    “如果可以，我情愿选择我从没有去过那个村庄。”原晖开口说道。    “世间永没有如果，如果世事可以假设，那么，这世上便没有悲伤了。”柯蓝接过柯紫拿过来的衬衫，换下自己身上的那件差不多已经完全湿透了的T恤。“你想假设什么？你觉得你的假设有意义吗？”    “柯蓝，你如果很爱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在乎她的以前，甚至于她的失贞？”原晖坐直了身子。    “或许会，但到现在，我都没有过，所以，这感觉说不定。”柯蓝眨着眼睛。    “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讲这件事了，说出来，连我自己也不信，我应该可以接受她的，为何只要一想起那事，心便如火烧般的难受，柯蓝，你说，一个女孩子被他人抛弃接着回家生了个儿子三个月便死了，这样的女孩子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她很好，便不会被人抛弃，如果她很坏，一开始便不会被他人看上，所以，要么当时她年龄小，看不透人情，要么她寂寞，甘上他人当，可是现在怀孕了是可以人工流产的，她没有必要生下来，特别是已经被那个男人抛弃了之后，除非她对他用情很深，又或许，那个男的抛弃她也有某种难以明说的原因。”    “你错了，柯蓝，她温柔，文雅，美丽，最特别是她身上有那种我一直以来都在追寻的那种‘灵气’，她是那样的纯洁，那样的可爱，可是为什么，要在她的以前里加上那样的一笔帐？我接受不了。”原晖闭上了眼睛。    柯蓝不再言语，对于这样的事，他不知他该说些什么，准确地说，他苦无对策。    “你可有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想想？她被人抛弃，她愿意吗？她怀孕生子，因她当时用情至深，这难道是错吗？爱他，和他在一起，也许是酒后，更或许是因当时情意相投而他要求她无法拒绝。一个女人，在遭人抛弃后生个孩子又死了，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够了解她的痛苦？”柯紫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门口，她看着原晖，冷冷地说着。    “我追求她，她拒绝了，她告诉我她不好，我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接受我，我便什么都不会介意的，但她所说的那段历史，简直是要杀了我……”原晖重重地叹了口气，倒在沙发上，重又将头靠在沙发的上端。    “你为什么介意？一个男人的自尊？你28岁了，你一直未碰到你想要的女人，但现在碰到了，又有了什么该死的贞操观，是不是？现在，你说，自尊重要？还是幸福重要？”柯紫走近了原晖，她推开桌子，在柯蓝的旁边坐下。    “自尊？不是的，我不是这意思，或许是因为当初我对她抱着太大的希望，导致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柯蓝柯紫，我这么介意，与自尊无关的，只是在我原来的观念里，我认为女人，该是从一而终的，更何况是我原晖的女人，我想要她一开始便属于我的，但是……”    “但是，你没有办法，是不是？因为事实已经是事实，她有那样的过去，可她的人，却实实在在是好的，是不是？你知道吗？你这样的思想，医学上称为‘处女情结’，这种病没法医治。我想，这要看你够不够爱她了。”柯紫摊了摊双手。    “我该怎么办？”原晖呢喃着。    “照我说，要靠你自个儿去衡量了，你不妨拿个天秤称，然后，把你的贞操观和幸福这两者放在天秤称上称一称，看哪边重，如果幸福重要，就去选择她，如果那个什么贞操观重要，我建议你现在去找个处女结婚。”柯紫说完，便站了起来，往书室走去。    “柯紫！”原晖突然间叫了起来。    “唔？”    “以你女性的本能，你可不可告诉我，她有没有爱我？”    “说不准吧，我又不是她，要问，自己找她问去。”柯紫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进去，“世事，永不能够假设。”    “是呀，永没有假设。”柯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柯蓝，我不准备回家，在你这休息几天，我想让自己的心能够平静下来，也能好好地想一想。”    “但愿你的理智能够战胜你的那些观点！”柯蓝说。    原晖起身，重重的拍了一下柯蓝的肩膀，“你已表明了立场，我明白。”    他穿过客厅，走进了柯蓝的卧室，关上门，到了窗边，此时室内唯一的光明也是因为这扇拉开了窗帘的窗户，他就那样站着，凝视着窗外好大一会儿，才慢慢地伸手拉上了窗帘，房里，立刻就暗了下来。    他在床上躺下，闭起了眼睛，他的思绪却闭不下来，他整个的脑海里，思想里，都只有筱寒，只有筱寒的声音，“听，海，海哭，海在哭，海哭的声音……”    他拉过被子，蒙住头。    “听，海，海在哭，海在哭，海原来也是有感情的……”，依然是筱寒的声音。    他整个的人都滚进被子里，他用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    “贝壳与海是紧紧相依的，它们都是有生命的，有灵魂的……”天哪，天哪，原晖在心里呼喊着，为什么又是筱寒，为什么又是筱寒，哦，上帝。    于是，他的脑海里，他的生命里，他的知觉里，他的心灵里，到处都充满着筱寒，筱寒那双深泓般不可测的黑眸，他看到她流泪了，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颤动，她的眼里，盛满了盈盈的祈求，她在等呀，她有恨他吗？有，肯定有，筱寒，筱寒。    他终于睡着了，他梦见他又来到那个沙滩上，依然是月圆之夜，他还看见了那个她在那边舞着，浑然的舞着，他向她走近，她看到了他，可他不敢伸出手去，他看着她，她依然在舞着，却越舞越模糊，终于，空气般地消失了。他大惊，飞奔向前，却只感受到青烟一缕……    他心中大恸，颤抖着从梦中惊醒，他伸出左手抚向自己的额际，汗流不止，他痛苦地摇了摇头，呻吟着，“哦，筱寒，可不可以放过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太自私，太卑劣了，我看不透呀，筱寒，筱寒，助我，助我呀！”他抱住自己的头，流着泪。    很奇怪，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子哭泣。在原晖的生命里，自从他懂事以后，从未悲恸痛哭过，他认为，男人是只流血不流泪的，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如今，他却如此的不自禁。仿佛只有眼泪，才能够完全的喧泄他心中的苦痛的，只有抽泣，他才能够将那段记忆完全的麻木掉，将自己的情感全部的冰封起来。他多么多么希望能够失去记忆呀。    可是，可是他的记忆存在并演绎着，他的泪也会流干呀，最终，他都得面对，他都得做出选择的，他逃避得了吗？不。每一个人生，都得面对十字路口，而今，在原晖的面前，摆着的两条怎样的路呀，他到底要怎样去选择呢？    他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摸索着拉亮了台灯，沉寂了良久，他的嘴里，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夜，静悄悄的来临了，黎明，也总会不期而至的拉亮天的窗户，日子，一天一天的重复着，原晖，在那房子里，吃着很少很少的饭，靠着柯蓝带回的安眠药，睡着很长很长的觉，短则一天一夜，长则三天三夜，原晖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他什么也不想，时而如白痴般地盯着柯蓝柯紫猛看，时而哈哈大笑，不懂自己在做些什么。柯蓝心里不好受，买了几箱酒回来想陪他共醉，原晖喝不到三杯便醉倒在地，看他醉眼惺松，朦胧暧昧，柯蓝心如刀割。他想起了读书时球场上那生龙活虎似的原晖，还有课堂上原晖那认真的神态，还看今日他如此颓废，柯蓝内心不禁自责，他竟然帮不上他一点忙。    翌日一早，柯紫附在柯蓝耳上，说，“把原晖拖起来吧，他该清醒了。”    柯蓝看了妹妹一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或许，该去叫醒他了。    他接过妹妹从洗手间里拿出了浸了冰水的冷毛巾，走进卧室里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被单，直往原晖脸上以及胸前抹过去。    “你，你要谋杀呀，天，这么冰的毛巾，柯蓝我什么时候地方得罪你了。”原晖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哦，上帝。”    “只是想叫你起床呀！”    “滚出去，我现在要睡觉。”原晖怒火中烧。    “你住在这里，主要是想让自己安静，但是，你这叫安静吗？你这样子下去，一辈子也是糊里糊涂的，安眠药还有酒呀什么的统统都不能够帮你思考的，你为什么不能振作一点，你该为自己想想的，再怎么也逃避不了的呀。”    原晖别过脸拉回被子，他仿佛没有听到柯蓝的话，他用被子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水滴，又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的头和整个人的身子缩进去。    柯蓝看着鼓起的被窝。终于，他一拳打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声传出。    “柯蓝，你……你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原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伸出手指头指着柯蓝的鼻子。    “原晖，半个月多时间已经过去了，你不能这样子下去，你如果想选择她，时间不能太久呀，因为世事难测呀，一旦拖延太久，你会后悔的；你如果选择了放弃她，你总得回家去，继续工作呀，你这样子颓废，像什么呀，我告诉你，我养不了你多久的。”柯蓝将自己左手上的毛巾狠狠往他脸上抹去，又一把将它扬起来，扔到窗边，他怒吼着，无比的愤怒。    “柯蓝，告诉你，我现在要睡觉，你再来打扰我，休怪我不客气。”原晖又别过脸去想拉回被子。    柯蓝却沉沉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你想打架呀？”原晖没好气的说着，一把掀开他的手。    柯蓝的手依然放在他的肩膀，原晖抬起眼睛，他看着柯蓝，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打架！”    “你！”原晖瞪大眼睛，“好！”    柯蓝的手未出眼镜先死，两人，从床上打到床下，两具身体扭结在一块，一会儿时间，两人俱是鼻青脸肿，床单和被单扭曲成一条条的横挂在床沿，床边的台灯在一声“披啦”中宣布安息，书桌上的书本伴着桌子一起倒在地上，躺在他们的身下，到处狼籍一片，仿佛台风刚刚袭击过。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柯紫听到声响，冲入房中，一看之下，又气又急，“哦，天，怎么能这样？！”她拉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眼看他们渐渐衣衫不整，她只得跑出卧室，关上房门，任他们在里面打个天翻地覆。    柯蓝几乎是看不清什么东西的，他的双手推搡着眼前的原晖，他咬牙切齿的狠扯着他的头发，原晖一个用劲头部往前冲，额头撞到他下巴，顿时柯蓝痛叫了起来，“你能不能轻一点？”“轻什么轻？要打就打个痛快。”说完便伸出右拳打在他左肩。    柯蓝全身上下都被打个遍——吃亏的就是他这个近视眼。    “柯蓝，还想再打吗？”原晖停止了双拳的动作，他靠在床脚，呼着粗气，喘息着。    “唔……”柯蓝白了他一眼，“你已经占尽上风，我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胡打一通，你看得清楚，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我吃亏了。下次等我配了隐形眼镜再跟你打，我就不信打不过你。”    “哈哈……哈哈……哈……”原晖看着柯蓝那付倒霉样，突然间大笑了起来，“还想再打，哎呀，哈哈……哈……”    “出师未捷身先死呀，生平第一次打架，竟输成这样，哈哈……哈……”柯蓝假装叹息着，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突然，两人都停止了笑声，原晖不可思议的看着柯蓝，“天，我居然会笑了？”    “拉开窗帘，再打开窗户，空气定新鲜，还有能见到旭日上升！”柯蓝说。    原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依言拉开了窗帘，此时，天边一轮新日，夹在火红的希望里，渐渐诞生，它是经过千辛万苦的呀。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室内，他打开窗户，闭上了眼睛，感受这种清新。    “奇迹，是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活在今天，何必为昨天的事物而忧伤呢，别再犹豫，原晖，她有叫你颓废成这样的能力，也能叫你振作起来，我相信，她值得你去追求。”柯蓝依然倚在床尾，现在，什么东西在他面前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每个人都活在今天，我们每个人都活在今天，活在今天……”原晖喃喃自语着。    “对，我们是活在今天的，今日的欢乐不要让往日的阴霾所埋葬，勇气去接受吧，原晖！”柯蓝说着，踉踉跄跄的倚着墙壁站了起来。    “去，去，去……去找她，找她去，让她活在今天，让她好好地活在今天，这便是幸福，幸福，满满地幸福，啊……哈哈……”原晖欣喜的大叫着，他转过身去，一把拉住柯蓝，将他连拖带拉的就要出了卧室。    “哦，好像不对劲，我感觉身上的衣物少了些。啊，天哪……”柯蓝摸着自己的上身，这算什么衣服呀，全扯烂了。    “哈哈……”    原晖来不及收拾行装，便驱车直达海沧村，他的眼睛里，被憧憬所充满着，他的脑海里，满满的有着筱寒，筱寒的声音筱寒的背影筱寒的眼睛筱寒的睫毛，呀，筱寒筱寒，竟已是他的所有。他差点失去呀。    他沿着被太阳曝晒的公路进了小村庄，他走过了上次他走过了的泥墙，还有重闻泥墙上的渔网上的鱼腥味，他总觉得这一切是那么那么的珍贵，那么那么的可爱。他对着那些玩弹珠的小虎头崽子笑笑，转身迈步进了有柳树的那个院子里。    他看到堂屋大门开着，门前挂着白色的布条，整条走廊上都挂满了那种条子。他看着那些白条，看着堂屋右厢房紧闭的门，他紧紧地蹙住眉毛，难道，难道当真我来得太迟了，难道世事当真难测，天哪，筱寒，不要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我来了，我回来找你了，筱寒，走出来吧，我在这，出来吧筱寒。原晖的心在狂吼着，他怕，他恐惧，为什么是静悄悄的，为什么。    “筱寒，筱寒！”他叫出了声。    他走进堂屋，看到中央的遗像，是老奶奶的。顿时间，他松了一口气。他放下行李，对着遗像拜了拜，便转身走出堂屋，往右厢房走去，他再次喊了声，“筱寒，筱寒我回来了！”他伸出手要去敲门，门去‘吱’一下子打开了。    她的眼睛红肿肿的，长发披散着，她十分十分的瘦弱和憔悴，她看到他，眼中闪出了奇异的光芒，她对他渴望的伸出了手，她的眼睛里，慢慢地又流出了泪。他走近她，轻轻地将她移入怀中，她紧紧地拥抱住他，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    “我几乎，我几乎以为我失去所有了……”她哽咽着。    “我回来了，从此，我们将朝夕相伴，我要你陪我去看海，我呢，会在月圆之夜陪你去跳舞，还有，听海哭的声音，哦，筱寒，我们是大海与贝壳，永远要相依相偎。筱寒，我爱你，完完全全的爱你全部。”他伏在她耳旁，温柔的诉说着。    “我明白，我相信。”她依在他怀里，带着毫不怀疑的信念，点着头。    屋外，阳光灿烂。远处的大海，波涛涌动，欢乐歌诵。一切，无一不表明着，活在今天，真好！    席风，别问我原晖是谁，筱寒是谁，也别问我他们到底存在不存在，我只想借这个故事告诉你，席风，你是我每晚每晚的梦，但是，我是个活在今天的人，因此，你不在我身边，我依然会活得很潇洒很自由。席风，让我们为自己活在今天而喝彩，让我们为自己赢得青春和生命而狂欢。    世事是当真不能假设的，这些，我想你是懂的吧，但是，我们如果能在事情未发生之前去假设，那结局是不是便不一样了，像你我的相逢，哦，可是，这又带点不切实际，就像，遇到你之前，我根本就无法假设自己会在那年那日那个时刻的那个地点遇到你。当时，你深沉的眼眸那样子的吸引着我年轻的心灵，这便是爱吗？席风？时至现在，我依然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与你听，只说与你听，只是不知，现在的你，身在何处？我找不到你了，也感受不到你了。毕竟时隔甚久，我甚至不知，我与你，是不是在同一个时空中？    人的一生难免生离死别，而我的这些年来，几乎是相聚了、别离了，别离了、再相聚，我不知何日才能将这一切休止，或许休止那日，便是两个世界相隔了。席风呀，你说世上当真有鬼神吗？你信吗？我知道是没有的，但我对那种世界神往，因为我喜欢自由，梦想飞翔，渴望飞翔。啊，我真是真是天真。    席风呀，夜有些凉了，我坐在这儿很久了，腰有些酸，我还这么年轻哦，依然能够健步如飞的。席风呀，一个孤独生活了这么久，我不禁感叹，单身真好！只是我经常想你，并回忆往事，但这并不会让我消沉颓废，我每日每日都活在今天，我有我的理想和追求，你应当了解的，不是吗？因为，我们曾经是那样的相知、那样的相爱。    我不禁有些疑惑，既然那样子真诚的热爱过，又为什么，会那样轻易的分手？！    我想我不会再哭泣了，或许是因为我即将过了哭泣的年龄吧！我不会哭的，席风你说，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注定的，注定在那样的季节里遇到你，我疯狂的迷恋，然后，毁灭般的受伤，你究竟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很多很多话当初要问的，可我终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我懂，说什么都无用的，所以，我任你离开，任自己放你离开。    或许，终有一天，离别会远离我们，我们不用再离别，不用再离别了。哦，再见了，离别，告别了，离别。    夜很深了，席风，该去歇息了！    博妆    二00二年二月十八日稿毕于福州祭酒岭    二00二年二月十九日整毕于福州仓山科技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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