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小严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一直希望自己是个舞者,在生命的舞台上跳跃、旋转、仰倒、飞升。我的人生戏剧般的开幕,颠起脚尖却感到真实的疼痛。舞台上,我拣到天鹅的一枝羽毛…… ---------题记
一.
14岁以前我的脑子里是混沌的,我的记忆从和姐姐一起生活的那一年开始。以前的光景如同书本里夹着的老照片,发了黄的黑白;自从和姐姐住在一起以后,有了彩色的参与,变的斑斓起来。
我出生之前的那个年代,时代的领袖振臂一呼:“人多力量大!”人类好象瀑布喷泻下来。瀑布有2股,一股是男婴,一股是女婴。5千年文明的传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人们的脑子里根深蒂固。
于是瀑布的另一股在出生后不久就开始被他们的父母无奈而文明的辗转,送人,丢弃……很多方式。
我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出生日期是什么。我被辗转的不留一丝痕迹,除了身上的花棉袄,我睡觉的小竹篮,没有人知道我来自哪里。那年的深秋已经很冷了,但还没有开始下雪,所以我活着,到姐姐到来的时候。早晨起来到供销社打酱油是7岁的姐姐最大的“乐趣”。姐姐来到供销社门口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哭泣,“你从小就不爱哭,你很乖。”这是姐姐后来对我的评价。那时候供销社的门还关着,于是我和我睡觉的篮子被姐姐一起提着回家了。
篮子被放在地上,姐姐蹲着很好奇的研究我,她用手指在我刚几个月的脸上轻轻的划着,并且呢喃着“七七,七七……”,“七七”就是“吃吃”的意思。她把我当作了她几个月前丢失的一只猫。这是当时姐姐的妈妈进家门时看到的情景。
到了中午的时候,家里已经炸开了锅。讨论的是关于我的去留。当时中国的计划生育工作已经抓的有声有色。留在姐姐家,我势必要成为一个“黑人”。才6岁多点的姐姐当然不可能担心这样的问题。我已经被姐姐搬到了自己的小床上。“七七,你说话啊……”“七七,你对我笑啊……”“七七,你饭饭吗?”“七七……”直到姐姐细小的手指被我唆的白白的,胖胖的,我不甘心的撕心裂肺的嗷嗷大哭起来,大家才又从我的去留问题中惊醒过来。
牛奶从借来的奶瓶里缓缓的进入到我的身体,在我长大了以后,我总是很骄傲的说,我是喝牛奶长大的。除了姐姐和我自己,没人知道这句话里的酸涩。
二
3天以后,我到了姐姐的姑姑家。那是纯粹的乡间,绵延的小路在下雨天的时候泥泞无比,踩一脚会深深的陷下去,泥水从赤裸的脚指头间冒上来,那便是我夏天儿时的玩具。那里僻静地连拖拉机的声音都难得听到。在我长成后来到都市读书的时候才领略到那里的僻静、淳朴。
天高皇帝远,很容易的,我获得了一个户口。姐姐的姑姑成为我的“乡下妈妈”,这么说并不是鄙视乡下,只是后来我喊姐姐的母亲做妈妈了。我成了“乡下妈妈”的三女儿,我的名字叫朱七七,这个名字一直用到我14岁那年。“乡下妈妈”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是我法律上的哥哥和姐姐。哥哥比我大11岁,姐姐比我大9岁。因为年龄的差距,我们之间毫无冲突。他们从不介意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叫朱七七的孩子分享他们大部分的父爱和母爱。
我的乡下妈妈高中毕业,在她们那个时代,高中毕业可能相当于现在的研究生了。高三时,她遇到了我的乡下爸爸,相恋,并下嫁到这个僻远的鸟都不拉屎的乡村,从此没有出去工作过,相夫教子,靠爸爸挣钱养活一家老小。日子虽然清贫,倒也其乐溶溶。
当初妈 *** 父亲极力反对这椿婚事。按照当时的惯例,具有“高”学历的她至少可以听从分配,弄个县处级的秘书当当,然后找个县处级的男人做个县处级的夫人。但是——脱轨了,因为爱的穿越。她认定了爸爸,认定了在别人眼里一辈子要受的罪,认定了自己的父亲因此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的果。她忍着、爱着也苦着。她是个执著的该受人尊敬的越挫越韧的古典型的女子。
她只字不提那场风花雪夜的背后难以咀嚼的苦;正如她只字不提抚养我过程中的难。虽没经她腹中分娩的阵痛,但作为一个慈悲、仁爱的母亲所能在我身上表达的爱,我全部拥有了。
他们一直没有隐瞒我身世的意识,自从我有记忆起,我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但只是知道而已,我并不解真正的含义。我消化不了这个信息,只是与生俱来着孤僻,怕说话,我不爱哭也不爱笑。经常的,小小的我面无表情,倚在黑暗的角落里窥视一切,不明白自己是谁。
乡下妈妈从不让我有独自呆着的时候,她总是轻轻的拖出角落里的我,抱我坐在她的腿上。中年的她已经发福,肚皮上堆积起来的脂肪贴着我瘦小的脊梁骨。她微微摇晃着双腿,我坐在那张温热的摇篮里恍惚,然后安心的睡去。梦里回荡着乡下妈 *** 呢喃:“我的小女儿哎……”。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融化我这一身被遗弃所冻结的灵魂。
三.
但我还是恍惚。我疑惑且不安全。当我踩着泥巴独自在屋外玩耍的时候,会有一群孩子冲过来,他们把我当作牛鬼蛇神掀翻在地,揪着我从出生都没剪过的长辫子,用他们学过的最肮脏的词语骂我。我不求饶也不哭,只透过散落的长发,用一种最为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
我长大以后,我的室友曾对我说,你有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犀利、冷酷,压迫着人的神经,好似黑云压城,足以冻死一头牛。而在当时,那个掀我在地的比我高出一个头,常用鼻涕描述铁轨的男孩,他并不是一头牛,我的倔强惹怒了他,他使劲地扭着5岁的我的胳膊,让我求饶。
那一刻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欺负我,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直到后来我能懂事的时候,姐姐告诉我,关于善,关于恶。她说,人类有同情弱小的本性,也有惧强凌弱的本性。他们欺负我,在于我的弱小,在于我的不合群……
我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我开始无声的哭泣,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屈辱的长成一颗一颗复仇的种子。
“放手,你们在干什么?”那是姐姐的声音,天籁般的。姐姐用力地推开欺负我的那个男骇,“癞子,你等着,这次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挨你爸爸的皮鞭子吧!”其余的孩子们看到大人来了一哄而散。
姐姐心疼地抱起我,抚去我脸上的泪痕。“七七,不哭,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吧。”我看到救星般,双手揽着姐姐,把脸深深的埋在她的颈窝里,我的泪水一直流,顺着姐姐的衣领,灌进她的脖子里,湿了她的大片衣服。
姐姐抱我回到家,妈妈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知道我又被村子里的孩子们欺负了。她接过姐姐手上我的过去,坐在她的大腿上说:“真是个命苦的伢儿。我和癞子他妈也说过好几次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这么欺负我们家七七,也不管管……”
没等她说完,姐姐转身出去了,妈妈在后面喊:“小严,你去哪?”
“去癞子家!”姐姐丢下一句话,“你别跟来。”
“小严,小严,你别去了,没用的,他们家护短。以后我看紧七七就是了……”妈妈抱我在后面追。
姐姐转身进了巷子口的癞子家,10多分钟以后,传来癞子他爸的训斥和皮鞭声,癞子沙哑的哭喊求饶声。癞子妈尖利的呼叫声:“他还是孩子,在外面顽皮一点算什么,用的着这么打孩子吗?再说了,云姑家拣来的丫头那眼神,谁看了不别扭……”
“大婶,您别这么说。我们家七七有娘养没娘教的。你们家癞子可不一样……”姐姐的话没说完就被癞子爸的皮鞭声再次掩盖了。
姐姐转过巷子回来了,她始终没有告诉我们她对癞子爸妈说了些什么,使得护短的癞子爸那么大动肝火。那时早熟的姐姐在我的眼中无疑于是个有力量有智慧的女神。后来看卡通片《圣斗士星矢》,女神雅典娜举着魔杖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我想起了惩治“铁轨”于皮鞭下的姐姐。可是当女神般的姐姐胜利班师回来的时候,她看着我,湿润了眼睛,然后蹲下身伏在乡下妈 *** 腿上哭了。
她的眼泪滴在我朱红色的布鞋上,那红便一圈一圈的更深了,我的脚背感觉到炽热。她的双肩抖动地厉害,我看到她肩胛骨的轮廓透过衣服耸了出来,很高,好象两座地震的小山。我楞楞的看着姐姐的背,而忘记了流泪。
四
姐姐几乎每隔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都会过来看望我,从她提我回来的那个星期起,从我到乡下的那天起,“七七”就成为姐姐永远的牵挂。
从姐姐的家到乡下妈妈家大概有50多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中间不通公车。姐姐家对面有一个开轧豆油作坊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豆饼到乡下来卖给养猪的人家。多数的时候姐姐会乘坐他们的拖拉机或者是拖拉机改造的卡车到村子口的那条路旁,然后徒步走几分钟过来。
在那些不定期的早晨,村子口会响起“突突突”的马达声,我从家里跑出去,站在门口看着。远远的,姐姐从拖拉机的后车厢里跳下来,农村里特有的干净的风舞动起她的白裙子,飘在身后。我眼看着那片洁白飘到我的面前,我的脚便一轻离了地,和姐姐升到一样的高度。我可以看到她脸上苍白的皮肤,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好闻的气味,那种味道好象一朵花的香味,隐隐的钻进鼻子里去,但细细的咀嚼却感觉到花瓣的苦涩。
自从癞子被他爸爸教训了一顿以后,他不敢再轻易的欺负我了。脱离了妈 *** 怀抱,我经常地的站在村口的老树荫下期待姐姐的白裙子下一次的飘临。而癞子呢,他远远的用他的眼睛白子觊觎着我,在我和他对视的时候恨恨的用舌头舔着唇边唾出一口唾沫,骂声“小妖精”以表示对我的不屑和轻视。他的唾沫白白的,落在老树荫的 *** 的地上。我泛起一阵恶心,但不做声,转过身去,用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老槐树突出地皮的树跟。脚上穿的仍旧是那双朱红色的布鞋,姐姐的泪早已经被风干,但我的脚背仍感觉温暖。
姐姐的衣服从白裙子换成了衬衫再到冬天的棉衣。几次轮回,当姐姐再次穿着白裙子抱起我的时候我的脚尖已经可以踢到她的膝盖了。到了我上学的年龄,我离开了那个村庄里的妈妈和3间老瓦房以及老瓦房里的角落,离开了妈妈温暖的膝盖和癞子觊觎我的眼白,离开了村口的老槐树和下雨天泥泞的泥巴路去了姐姐的外婆家。
那个养我到6岁的村庄叫斜庄,外婆家所在的村庄叫熊庄,因为那里的村民多姓熊。从斜庄到熊庄中间只隔了一条河和一段20分钟的路程,但对于一个6岁的孩子来说,那无疑是远离了千山万水,我离开了一个有母爱的天堂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开始上小学。
去熊庄的前一天,没有任何预兆。依旧是秋天,树枝轻轻地晃荡着细细的胳膊,太阳很大,天很蓝,知了在枝头“至于,至于……”的叫的很欢。我在堆的很低的草垛边上采摘蝉蜕下的壳子,我很喜欢那些精灵褪下的精致的外衣,我把它们从稻草上小心的扒下来,装在口袋里,满满的2口袋。回去的时候我在墙角边看到了凤仙花,红的、白的、粉的簇拥在一起,我的大拇指抵着食指,只轻轻的一掐,凤仙的花蕾便长在了我的手上,鼻子下面。我掐了一大捧,心情随着透明的蝉蜕和色彩艳丽的凤仙花上升成脸庞上的红。那种感觉,似一颗黄豆,落在我的心窝里,“扑扑”几声后,发了芽,瓣瓣的枝枝叶叶把个稚嫩的心撑的满满的。
妈妈给我找来了一个纸盒子,把我采来的凤仙花和蝉壳都装起来。那晚睡觉的时候,纸盒子就放在我的枕边,纸盒子的八个角沾了那些精灵的光,都裹进了我的梦里。我做了很多美妙的梦,我坐在那些透明的壳子上,它们带我在枝桠间飞翔,枝桠的那头,是姐姐等待我飞奔过去的双手,梦里我用从未有过的声音放声大笑。
第2天,早上,我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阳光倚着门框照进来,我在小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头发上有一层金黄色的光芒,那层光芒和我梦里的那些透明的翅膀是一个颜色的。我的手上仍然捧着那个纸盒子。在我的身后,乡下妈妈拿一把牛角梳子给我梳头,梳子的齿伸进的的头发里,紧紧的贴着我的头皮从头顶一直到脖子的上面,妈 *** 动作很轻柔,我的头随着她手里的节奏上下的摆动,有点点的疼痛。她把我的头发分成两份扎在头的两侧,再编成麻花辫。辫子编的很紧,于是我的眼角就一直扫到鬓发里,成了书里形容的那种单凤眼。
梳完头以后,妈妈就送我去了外婆家。她央了村子里会推小车的人推了我去,那条路并不怎么长,那时候我却觉得在车上颠簸了好长一段时间,路上妈妈拉着我的手,跟着小车一起走。她总好象要叮嘱我什么,然而到了最后,她终于还是没有叮嘱我什么。
五
熊庄的小学并不大,用现在的术语来说可能是叫做基础设施建设落后。那学校的地皮上稀疏的散落着几间平房,我在的一年级和二年级合并在一间只容的下两排桌子的屋子里。有一个男老师教学,语文和数学统统是他教。关于他的相貌、年龄以及其他的特征我全部忘记了,只记得他通常穿一件蓝色的布衫。他上课的时候教学,下课的时候坐在教室的前面编箩筐。编出的箩筐可以拿去卖钱,遍箩筐的藤条可以用来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没有挨过他的藤条的鞭笞,只是有一次有道算术没做出来,他用手在我脑袋上凿了一下,我疼了几天。但具体怎么疼的,恨没恨那老师都忘记了。
我没有心情顾及老师对我的态度。那时我初次到陌生的地方,对一切都是怯怯的,很不安,怕走路的时候每一脚都踩空了,总是低着头,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在那样不熟悉的空气中,又好象手脚以及每一个器官都安错了位置,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
这时候我才想起妈妈来,很想很想,那种想起来浑身上下都泛酸发凉的想。可是我不敢说,外婆和外公对于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每次想妈 *** 时候我会把那只她给我准备的装着蝉蜕的纸盒子捧在手上,端张板凳坐在门口,想象妈妈每天给我梳头发时的样子。很用力的闭上眼睛,希望睁开眼睛以后妈妈还是象每天清晨那样,一如既往地站在我的身后,拿着牛角梳子。但是每一次的希望却随着睁开眼睛而落空,我的眼光每次都在触及失望。于是那么小的我就有个愿望,我情愿永远闭上眼睛,生活在有妈妈梳头的每一天。这样的亲情,我宁愿用生命去换取。
下午放了学,我常常沿着学校前面的那条土路往东走,我记得妈妈是沿着这条路把我送过来的,可是当我越过和土路交叉的那道桥,我就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桥那边有大片大片的竹子,就和妈妈亲手在后院的土坡上种的竹子一样挺直、翠绿。我武断的断定,妈妈一定就在这个竹园的附近。于是在那一年的下午会有个头发很长,长着一双被别的孩子叫做狐狸眼睛或猫眼睛的孩子在竹园的附近大声的呼喊:“妈妈,妈妈,妈妈……”,一声声响彻云霄,不知道天上的云听见了有没有动容。
六
当我走过那张桥去找妈 *** 时候,偶尔会有一个小女孩陪着我。她就是我童年的第一个朋友熊冬梅。冬梅长我两岁,却稍矮我一个顶塌子。她圆圆的脸蛋,常年剪着学生头,齐耳的短发一丝不苟的护着耳朵。刘海被修剪的平平的,总是落在眉毛的上方,不敢越雷池一步。碎花的衬衫,草绿色的裤子,搭辫子走鞋是她标志性的穿着。她有个坏习惯,喜欢把左手或者右手的大拇指伸进嘴里,这很不卫生,但我并不介意。高兴的时候还会依葫芦画瓢学习她的这个动作。
这个差不多年龄孩子的存在给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夏末秋初,外婆家门口流淌着的那条小河边上整排整排的摇曳着芦苇,风一吹,哗啦呼啦的发出令人遐想的美好的声音。我们合力把一棵芦苇弯到够的着的高度,用小刀把长有芦苇的那头削段,在一侧划一条长长的口子就可以象笛子那样的吹响它。截断的芦苇长短不同就可以发出不同的声音,我们想象不同的声响可以召唤出不同的精灵或者妖魔鬼怪。我至尽无法忘却在小河边吹奏芦苇时,梅神圣的表情。
同时,我们瓣下葱绿的芦苇叶子,撕开,折叠成一个个长长的小格子,挂在蚊帐里捉蚊子。我们说一个小格子就是蚊子的一个家,蚊子有了家以后就不会咬人了。不通人性的蚊子从来没有光顾过我们为它们设计的小家,我们每天依旧乐此不彼的做这样的事情。
儿时的乐趣总是无穷的。当你年幼的时候,心里总会有那么些神奇的力量,把一点点的快乐夸张成无限大。那些小小的快乐就好象一滴滴水滴在一张粗糙的纸张上,慢慢的浸渍到那些纸张的心里,里里外外都变成了快乐的因子。
孩子的忧愁和快乐都是那么的简单。我思念着妈妈,我的呼吸里没有妈妈梳头油的气息,我再也不能坐在宽宽大门口的阳光下,让她给我梳头,我忧愁。然,我和冬梅在一起的时候,蚂蚱、草蜢、细腰的螳螂、灯光下丑陋的土狗子、美丽的芦苇花都成了我的朋友,我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朋友,所以我又是快乐的。就这样在这种单纯的忧愁和快乐中,我度过了在外婆家的第一个秋冬,春天到了。
其间,妈妈来看过我一次。离开妈妈整个秋季,我看她的眼神开始有点怯怯的,其实我看谁的眼神都是怯怯的,没有温度,好象被吓到了一样。妈妈轻轻的搂过我,用我再也熟悉不过的重复过一千次的动作,复苏了我的思念。这不正是我所想的吗?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靠近这份没有血缘的亲情,感觉我依旧是她的三丫头。妈妈给我带来了一个墨绿色的当时很流行的单肩背的书包,据说,只有大学生才有这种书包背的。我赶紧把它背在身上,好象背负着一种使命,连当天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舍得拿下来。
晚上,我和妈妈同睡在一个被窝里。她叮嘱我不要怕人,不要怕说话,要和别的上学的小孩一起玩,要认真学习……我不住的点头答应,在她的呢喃声里沉沉的睡去,暖和,安全。
当我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妈 *** 身影早已经不见了。外婆告诉我妈妈回去了。我的心里顿时感觉被抛弃了,我又开始没有了着落。这种无着落感象个尖嘴厉牙的虫子在咬我,又痒又疼。本来站在被子上打算穿衣服的我“咚”的一声直挺挺的倒到被子上,头撞在墙上也感觉不到疼痛。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要我,我是个野孩子,是个长着狐狸眼睛的小妖精。我重新想起了以往在乡下,癞子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此刻更相信癞子的话了。
房屋上一根根椽子和砖块在我的视线里被模糊,我躺在床上开始哭泣。依旧是无声的,泪水灌进了我的耳朵,冰凉冰凉的。
七
那天,我没有去上学,哭过的眼睛被擦的生疼,脸颊好象被糨糊唰过一般紧绷绷的。我安静的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饭,那张桌子上大红的漆映出了我的倒影,影子模模糊糊显出肉的颜色,我有一下没一下的边吃早饭边用手指抠着那个影子,想把那个影子从桌子里面抠出来。让她代替我上学,而我依旧可以回到乡下妈 *** 身边。
外婆在后面给我梳头,我总是觉得她梳的不够好,不是路子分的不齐就是扎的不够高,要不就是扎的太松了,总之……就是不好。辫子梳好了,我还在吃早饭,为了抗议,我决定不去学校。为了实现不去学校的目的,我开始一碗接着一碗的吃。记不得吃了多少碗,把肚子涨成了球状,直到外公说,那你今天就不要去上学吧。
我松了一口气,走到床沿边上,开始研究妈妈给我买的新书包,它成了我的宝贝。我把以前搜集的蝉蜕小心的放在书包里,虽然那些张牙舞爪的小东西大部分都已经残缺不全了。但是就是这么破碎的小东西,它们给我“归属感”,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应该用这个次来形容。只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我的,“我的”而已。书包是我的,蝉蜕是我的。而我,就只是个寄生在别人家的小东西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会搬移到别的地方。而我搬去的那个地方将会没有梅,没有外婆、外公,也没有芦苇、土狗子……能跟在我后面走的,只能是我的绿书包和我的蝉蜕。
我有保存旧东西的习惯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成的。我开始搜集一切能够属于我的东西。路上的画报,半截的圆珠笔,还有很多很多写过字的纸,甚至有一个长的人脸状的芦苇根……。我把它们统统塞进我的书包里,成天背着它们。但是外公和外婆看我的眼神是关切、忧虑的。他们忧心的想:“这孩子是怎么了,成天把废纸、破烂往书包里塞,是不是脑子不怎么……。”
当然,他们的问题只能放在心里,不能当面和我说出来,再者,那时候不会有什么心理辅导医生。所以没有人明白我当时的心理。在他们的眼睛里,我就是个不怎么正常的,有神经质的女孩。而且,我在学校里的表现也不怎么尽如人意。我不喜欢那个成天编织篮子的老师,所以我拒绝回答他上课向我提出的任何问题。
“1+2等于几?”老师问。
“啊?”我开始装聋做哑。
所以老师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觉得家人有必要带我去看一下耳科的医生。
我的名字叫小严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老师,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对老师最初的憎恶就源之于这个熊庄的老师.那次,冬梅犯了错,老师为了惩戒她,用粗大的手向她头上敲去.我的座位在冬梅的后面,可以清楚的看到老师手上突起的青筋,那双手是那么的有力,可它却敲击在我的幼小的同伴梅的身上.冬梅的没门上有一颗成熟的疖子被敲破了,青绿色的脓和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映衬着她白色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触目惊心.所有的孩子都惊呆了,好象被点中了穴道一样.冬梅哭了,她哭的很响亮很响.我在心里便把那老师安排到心里对面的壕沟里,用机枪开始扫射了.所以,我拒绝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只是这个理由的埋藏在心里.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力量培养了我性格里的那股子烈和倔强.在我的世界里,喜好和憎恶中间有一条楚河汉界.我只知道棋盘里的棋子,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黑子上可以有白斑,而白子上也可以有黑色的斑点,以此来取悦别人的眼睛.
我不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我用另一种单纯和苛刻的眼神去看待一切,我忧闷而又孤独,不懂得牺牲点什么去换取别人的热情.
这是我的性格悲剧.然而,一个个体的人都是家庭与社会环境塑造的,一个人的性格悲剧绝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家庭和社会奴役的结果.当一个人真正懂事时,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带着许多多余的东西;另一方面又发现自己还缺少许多渴望得到却从未拥有的东西.这些都是生活的馈赠,有的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弥补一些,而有的人便带着遗憾走进坟墓.
我渴望着什么,遗憾着什么,又多余着什么呢?我只是命运这个转轮里一颗无色的棋子,我只是某种制度下的废弃品?生命于我是一种馈赠,而亲情于我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呢?
在所有的孩子都有梦和所谓理想的那个年龄,我从来没有奢望,我生命里最初的梦想只是定格在远离妈妈的那一天:阳光从门外斜射近来,我幸福地无需睁开双眼,妈妈站在我的身后,手拿牛角梳,让梳理的疼痛在我的头皮上蔓延...
八
在学校,我只和我的小伙伴冬梅说话,我很依赖她,她是我在熊庄的第一个朋友,在没有姐姐和妈妈的日子,冬梅和我说话,嬉戏,在她的面前,我可以很活泼,很开朗.我只和她分享我书包里的小收藏,我只和她一起背我绿色的小书包,我们 请有关人员解释一下,我的帖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当官的都干嘛去了?普通帖民的财产还受不受保护啊? 哈哈
这个要问箱子了。。
导数据库的问题
因论坛升级造成数据库数据的错误。在此向因此受到损失的广大站友表示遗憾和深切的同情。本贴的错误已修正。请相关版主检查各自板块中是否有类似的问题出现。 晕了哦~
才看到第2篇就是这个样子的哦? 为什么第一篇还是这样咧:mad: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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